第四章

    湿漉漉的亲吻带着薄荷清爽的气味侵入，项可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还分神去想这莫非就是老刘他们说的程征宴的漱口水？

    侧脸贴到程征宴羽绒服的拉链，项可迷迷糊糊抓紧程征宴的毛衣，被冰得缩着脖子哼了一声。接着后背被紧紧搂住了，力量大到项可甚至觉得自己快被提了起来，他下意识的动作是眯起眼睛略微垫脚靠进程征宴怀里。

    这个动作使程征宴非常迅速地睁开了一下眼，视线碰撞间那双长睫下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让项可后背都跟着发起麻来，但很快的，越发火热的亲吻就抽空了他原本就不是很清醒的脑子。

    嘴唇被用力裹住，舌头也被拨弄到颤抖，程征宴高挺的鼻尖有时会抵到他的脸上，凉凉的，呼吸却截然不同的火热。这对项可而言是一种完全陌生的亲密行为，好像力气都随着喘气的动作在朝面部涌来，力量却从口腔被另一个人抢走，粘腻的水声里，项可忽然觉得恍惚，他小腿开始脱力地颤抖，头脑却只能分辨程征宴身上包围住自己的，香水掺杂着漱口水清爽又让人无法抗拒的，强势的味道。

    这一条过得很顺利，唇齿分离时项可急促喘息着，涌出水光的双眼下意识盯着程征宴低垂的眼眸，然后他得到了对方分离后再度贴近的，落在嘴角和脸颊的细腻亲吻。

    项可疲倦地眯着眼睛，他觉得自己累得快要融化了。

    雪停下之前这场戏圆满结束，徐亮对开机后第一场戏就如此顺利非常的满意，更何况今天他们还赶上了或许是春天结束之前的最后一场雪，总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项可裹着棉衣缩在他身边发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手机微信群里前女友们还在分享由调查程征宴而引申出的各种八卦，他却忍不住看向徐亮那边的监视器——画面上他和程征宴缓慢地分开着，眼神却始终全程盯紧对方，好像他们圈出了一个独立于世界的小圈子，里面的空气都格外粘稠。

    就像刚才的亲吻那样。

    项可抱着膝盖缩在椅子里不安地摇晃起来，撞在徐亮身上，被摸摸头发，转头躲开。

    穿过摄影棚里数道奔走忙碌的身影，他看到换回了长羽绒服的程征宴正双手插兜随意地坐在一个高高的箱子上，对方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像一道黑色的剪影。

    项可却总觉自己被他盯着，因此立刻露出一个不高兴的表情，脸却莫名发起热来，然后他觉得程征宴好像又笑了。这个时候高糖忽然出现，朝对方递了个什么东西。

    项可收回目光，真讨厌。

    程征宴的目光从项可身上收回，落在高糖送来的漱口水上，他捏着瓶子把玩了两圈，顺手塞进了外套口袋里。

    高糖笑道：“我看你助理在忙，帮他跑个腿而已，你不用吗？”

    程征宴说：“再等会儿。”

    “也是，这里没地方吐，是我想的不周到。”高糖有点不好意思。

    程征宴客气地笑了笑：“没有，多谢你。”

    高糖看他一副极少见的心不在焉的模样，还以为他是累了，迟疑片刻后也不好多聊，只询问对方有没有空收工后一起吃夜宵。

    程征宴拒绝得很委婉，他说自己对剧本还有些理解不够透彻的地方，最近拍摄时间之外都打算独自闭关。

    这是他的老习惯了，高糖只能遗憾的表示没关系，她离开后，程征宴的助理终于忙完回来。

    程征宴从兜里掏出漱口水丢给他。

    助理下意识抱住，看明白是什么后一边收进包里一边顺口问：“用过了？”

    程征宴砸了砸嘴，总觉得口腔里还有淡淡的奶味，这使他心情莫名愉悦：“嗯。”

    虽然后面的拍摄很顺利，但项可在第一条时的表现仍让徐亮记忆犹新，宣布今日收工之后徐亮把项可留下询问：“进组之前你有没有好好看剧本?”

    项可吃着他给的苹果认真点头：“看了，我把台词全都背熟了！”

    徐亮是听过其他导演夸奖项可记忆力好的，这孩子虽然演技一般但敬业程度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回忆到对方的啵啵戏徐亮依旧充满担忧，他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看着项可小口小口啃苹果的模样，非常无奈。

    程征宴作为对戏方，看得比徐亮更清楚些，《清水湖》这部戏严格说来是一部内容非常成人化的电影，深刻立意之外包裹着的情·色内容应当充满张力，这一点从剧本中比重不轻的部分情节就可以看出，但项可在本该非常缠绵的吻戏中的表现，却更像是在演一部清新可人的校园恋爱剧。

    那种亲吻时小心翼翼情窦初开的雀跃感……

    程征宴捂着嘴清了清嗓子，适时问道：“《清水湖》的原著你看过没？”

    唉？

    听到对方低沉嗓音不知道为什么耳朵开始发痒的项可挠了挠脸：“……看过啊。”

    签下剧本以后他就主动把书找来看过了，演电影之前看原著这点职业操守项可还是有的。

    不应该啊，程征宴思考片刻，还是觉得不对劲：“你在哪儿看的？”

    项可：“手机上。”

    程征宴从某个道具箱上跳下来：“你找出来我看看。”

    对方的气息忽然逼近，项可不知所措地掏出手机点开递过去，程征宴瞥了一眼，脸上顿时数道黑线。

    晋江文学城……

    虽然这里是《清水湖》原著的首发地没错，但作为网络文学内容和谐计划的重点盯梢对象……

    程征宴接过一翻，果不其然，所有脖子以下的情节全都删除了，kiss比较热烈的章节也没能幸免。

    所以项可一直看的原来是篇清水文……？

    程征宴沉吟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旁的徐亮也明白了症结所在，眼神跟着无比复杂。

    两位“大人”同时无奈地叹了口气。

    项可察觉到气氛变化，脸上露出的做错事一般的表情：“……怎么了？”

    “……没事儿。”徐亮只觉得自己这一秒老了十岁。

    项可拿着徐亮给自己的《清水湖》原著疑惑地踏上归途。

    这本书是繁体版的，项可总算知道自己当初去书店为什么找不到这本书了，原来大陆根本就没有贩售。

    徐亮跟他说网络内容删改了一些情节，项可本想追问是什么内容，老头却露出很恼怒的表情匆匆离开。

    因此他只好跟程征宴结伴一起回酒店了。

    雪天外头并没有多少人，但为了避免被认出来，两人还是戴着黑色的口罩。看了几分钟书本封面后项可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他低头盯着地上的雪，没一会儿又悄悄抬眼看那道走在自己前头的身影。

    程征宴裹着黑色裤子的长腿有力地行走着，步伐非常稳健，那么长的羽绒服也不过才盖住对方的膝盖而已。项可看看自己身上长长的军大衣，有一点不高兴，谁知一摸兜居然摸出一颗以为被吃光的牛奶糖，顿时又愉快起来。

    后面一阵稀里哗啦的剥糖纸声，程征宴无语片刻，转头就看到摘下口罩的项可小老鼠一样吃糖的表情。

    项可对上他的目光，露出疑问的神色。

    程征宴：“…………给我一颗。”

    话音落地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开始怀疑人生。

    项可却摇摇头回答：“没有了。”

    又怕他不相信，还将手伸进口袋做出朝外掏的动作：“最后一颗了！”

    程征宴的目光从他动作的手部转移到他含着糖果的脸颊，又落在他的嘴唇上。

    项可又感觉到了那种拍摄后好不容易遗忘掉的不自在，好在程征宴很快转回了头。

    两人的房间左右相邻，项可掏出房卡开门的时候，发现程征宴的脚步也停下了，他抬起头。

    程征宴从背后贴近，依然是双手插兜满脸平静的表情，垂首与他四目相对。

    项可嗅到他身上的气息，眼神恍惚了一下：“干嘛？”

    冷俊美少年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还真是冷淡，程征宴嗅到对方说话时飘散出的淡淡奶糖香气，眼神逐渐变深，片刻后却只是伸出手指点了点房门。

    “尽快把书看完，徐导说了，让我在拍摄之前尽量帮你多对对剧本。”

    虽然从来没有被人责备过，但项可并不是完全无法察觉自己犯错，这次好像确实是他准备不充分，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给人添麻烦了。

    即便是面对讨厌的程征宴项可也觉得不好意思了，他点点头放缓态度道谢：“麻烦你了。”

    程征宴便退开一步目送他进门：“早点睡吧。”

    项可关门前礼貌地点头：“你也是。”

    盯着关闭的房门几秒钟后程征宴才迈开步子，他掏出兜里的房卡，听着刷卡时那声清脆的电子音，在心中估算，以自己现在血液奔涌的兴奋状态，前半夜估计是很难睡着了。

    身后忽然传来开门声，他下意识回头，便看见了侧前方房门口提前一步回酒店的高糖妆容依然精致的面孔，高糖一副煞有其事的惊讶神情：“哟，那么巧，我刚打算去吃夜宵，一起去吧？”

    程征宴微笑拒绝：“不了，我有点累，你注意安全。”

    房间被王胖整理得很舒适，项可蹲在桌边盯着糖罐吃了好几颗才动身去洗澡，在外头冻了一天，热水熏得人精神都松散了，项可换好睡衣吹好头发然后喝了一袋甜牛奶，哧溜一下钻进被窝里，开始满足地昏昏欲睡。

    不行！强大的责任心还是压下了困倦，他挣扎着起来拧亮台灯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本书。

    项可趴在床上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只剩下一颗圆溜溜的脑袋顶着乱发露在外头，床头温暖的灯光将《清水湖》的封面照出一种奇怪的旖旎，但其实这本书项可真的已经看过很多遍了。

    到底删减了什么内容呢？他有一些不解地伸出一根食指慢吞吞地把书翻开，然后用鼻子拱啊拱地压住。

    几分钟后——

    “哎哎哎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