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西芦秘境之前，提高修为到可以安全进入的程度，就必须要弄清楚这个梦境空间反馈提高修为的内层逻辑，然后进行最高效果的利用，为此，那两个变量必须进行测试。

　　念头在赵离的心底一闪而过。

　　他已经顺着姬辛的话头继续道：

　　“哦？那你答应了吗？割鹿城公子的邀战。”

　　姬辛沉默了下，摇头道：“我没有答应，李先生曾经和我说过，他希望我能避开和周邛的争斗，不要因为怒气而贸然中计。”

　　“其实我也知道，周邛哪里需要什么计策？”

　　他自嘲一笑，道：“仙长或许不知道，辛自十岁来到割鹿城。”

　　“这几年间都没能回到都城，父王前几年来过几回，便再没有来过，倒是大兄年年会来此半月，这几年来，我和周邛也曾经多次争斗，只是可惜，除去一开始依仗着天权真气直接入门的效果，占的了几次上风后，便败多平少，得胜更少。”

　　“现在他跟随着九龙山的炼气士一同修行，恐怕更难以应对。”

　　“或许如同李先生所说一般，就此退避才是最好的方式，这样避免了冲突，也不至于令大兄和三哥之间冲突……”

　　姬辛呢喃自语，这正是他一直以来的思索和考量，此刻一开口，便不自主地统统说了出来，眉宇间失去了往日的沉稳，是少年的无助，声音都变得低沉，赵离眉头皱地越来越紧，意识到姬辛被过去，被他的童年压得太重太重，几乎喘不过气。

　　赵离沉默。

　　他确实可以要求姬辛应下本来打算规避的交手战斗，以改变姬辛原本的命运和经历，观察梦境空间是否会随之发生变化，是否会给予他反馈，令他的功法得到突破。

　　但是……

　　赵离看着这副模样的姬辛，心里不痛快。

　　超不痛快。

　　他不到一息时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突地朗笑一声，将姬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站起身，手掌搭在了石桌上，眸子俯瞰着姬辛，道：

　　“你的过去我已经充分了解了。”

　　“我只是问你一句，这一句你答或者不答，如何作答都可以。”

　　“仙长请问。”

　　“姬辛，我问你，你想要赢吗？”

　　姬辛怔了怔，然后下意识道：“仙长说笑了，周邛背后是三哥，本就和大兄不睦，若是我和周邛冲突，他定然会和大兄冲突，大哥关照我甚多，我不可以如此。”

　　“何况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周邛已经拜入了九龙山下，一年时间，定然已经入门了炼气术，我于武功上天赋寻常，炼气术……当年舅父给我找来了神霄宫，甚至于九黎的炼神决，耗费时日和丹药都没能够入门。”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说不出来，赵离点了点头，道：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我只是问你，是你啊，不是十二王子，不是什么大王子的弟弟，甚至于不是姬辛这么个名字，不是皇室的子弟，只是你。”

　　赵离黑色的眸子用力地盯着姬辛，像是要在姬辛的眼睛里看出某种燃烧着的什么东西，沉声道：

　　“姬辛……”

　　“我……”

　　赵离打断姬辛，他突然暴喝：

　　“你想要赢吗？！！”

　　姬辛瞪大眼睛。

　　三十年后的天武帝不止一次地回忆起那一天的问题，不止一次于内心叩问，回答。

　　最后他提起兵马，他背后的战旗冲向天空，像是坠落的云一样翻滚，他像是他的祖先一样扫荡兵锋前的一切，百战百胜，哪怕绝境也拥有着令人惊叹不止的求胜欲望，最后，哪怕是天生神灵也不得不在他的战戟前低下头颅，承认他的位格。

　　他在神山下焚烧太阳的精骸，踏着云雾走上月亮。

　　人们憧憬他的功业，无数人想要寻找这个传奇的开始，不知道多少人翻阅了所有的史书和野记，最后一个内监在武帝离去后，整理武帝的屋子时，在他的笔录中发现一张夹在里面的纸，纸张已经枯黄，上面的笔触还很稚嫩。

　　“要赢啊，姬辛。”

　　一直以来，他都作为十二殿下，天乾的王子而存活。

　　直到那一天，他才明白什么是自己，不是为了身份，不是为了地位，有人问他，只是问‘他’自己的欲望和想法——

　　想要赢吗？

　　姬辛几乎连自己都没能意识到，就已经攥紧了双拳，下意识道：

　　“我想赢……”

　　赵离的嘴角勾了勾，抱着双臂，懒洋洋道：“你说什么？”

　　“啊呀，声音太小，我听不清。”

　　姬辛提高了声音，道：“我想要赢。”

　　“咦？你有说什么吗？”

　　“我要赢！！！”

　　姬辛涨红了脸，用尽力气，大声喊出来，哪怕是在梦中，他在喊出了这一句话的时候，仍旧感觉到自己的喉咙，自己的胸膛火辣辣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着了，陌生而灼热的感觉让他血液都有些沸腾。

　　他深深吸了口气，双拳抱起，半跪于地，道：

　　“辛想要得胜，请仙长教我！”

　　“好！”

　　赵离笑一声，白色的云气变换波动，周围一切散去，姬辛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赵离看着姬辛，平静道：

　　“你所担心的，不过是周邛追随九龙山习得了炼气术。”

　　“区区一年，不过入门。”

　　“今日我便传给你一门炼气术，周琰将军曾给你找过九黎的法门？那便是最好，闭眼。”

　　姬辛闭上眼睛。

　　所以他没有看到一副白色的画卷缓缓展开，没能够看到自己的脚下变成了用繁复华丽的丝线织成的绣毯，没有看到火焰在青铜的灯柱中安静地燃烧，香料于火盆中化作白烟。

　　巫祝记忆中的那一幕被截取，介绍和开篇被去除，只剩下了讲述九黎炼神决真正奥义的部分，赵离长呼口气，心中默默吐槽一句，在九黎的灰狼之后，终于连天乾的皇子也无法逃过天朝题海战术的汹涌浪潮了啊。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他看着闭着眼睛的姬辛，无声道谢一句。

　　心中有所触动，摇了摇头，祛除杂念，笑叹一声，伸出右手抚着姬辛额头，洒然道：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姬辛，且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