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杰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释放情绪。
无非就是点根好烟，然后放任心思在缭绕的烟雾中起伏，时而眼放精光情绪高涨，时而又迷蒙了双眼形似落寞。
最终，一丝不忿盖住脸上所有表情，他狠狠地将还剩老长的烟屁股戳进烟灰缸，一句粗口爆了出来。
“顶你个肥！”
钟杰失算了。
他本打算像个隐世的高人那样，躲在暗处作为幕后推手给“强贝装饰”带去点小小的麻烦，再给他自己的“驭锋”争来一些小小的好处。
除了有限的几个人，谁都不知道是他暗戳戳地点了把火，然后还可以暗戳戳体会“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那份超然和美妙。
可是，只要一想起燕京生活频道昨晚八点半黄金时段开播的刚刚由改版而来的栏目，他就像被人喂了满嘴狗屎。
桃子，被人摘了。
节目上露脸的那个衣冠楚楚的设计师隶属驭峰总部。
能把生意做那么大的人，果然没有一个善类！
这几天，他刚刚在网上和报纸上搅出点小动静，勉勉强强将“黑白灰”闹出圈，总部那边不知道藏了多久的大手，猛地伸出来抢了他看好的这颗桃子。
大概，在那些人眼里，他钟杰就是个费心费力帮了忙还不思回报的“好心人”。
钟杰很想当着那些人的面告诉他们。
“事情，它不能这样啊！”
他只是想要暗中享受针对强贝做点小事的快感，那些人居然连他这点小小的心愿都剥夺了，太残忍了！
早知如此，他还让公司最好的设计师费心费力做那些方案干嘛呢？
憋屈！
“强贝装饰”恐怕最后会被那些人一棒子敲晕吧？
“黑白灰”通过各渠道曝光能给“强贝装饰”带来名声，可是那又怎样？
比起“驭峰装饰”几十座城市连锁的体量，他们才哪到哪啊？何况那是被刻意弱化过的名声。
更别说其它公司也会一起扑上去瓜分那份荣耀。
“小儿持金过闹市，不动心思不是人。”钟杰不得不佩服老祖宗寥寥数语的大智慧。
“黑白灰”这样的东西，强贝是怎么都守不住的。
钟杰又点上一根烟，大力叭一口。
往后，得再谨慎一些。
强贝装饰邪门得很，不过跟他们动了两次念头，倒是自己先受了伤。
还有，不要把同行，甚至总部，当大善人！
……
正值暑假，罗素华天天回娘家看娃，顺便陪陪两老。
电视上正重播昨晚的节目。
“……‘黑白灰’是一种年轻的装修风格，它的出现既是灵光乍现，也是一种必然规律，社会发展到今天，生活节奏比以前加快了，人们必然追求更简单的生活。
上一天班很累，回到家里，不想看到纷繁芜杂的颜色，也不想看到复杂的空间和造型，就想瘫在沙发上看看电视，去上卫生间，再洗个澡，然后躺床上休息一会，他们的需求非常简单，只要有一处空间，它不需要多么复杂，越简单越好……”
节目中有一段访谈，电视上一个男的侃侃而谈。
“爸，这个‘黑白灰’是您那学生的吧？”罗素华问罗平。
“唉……”罗平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黑白灰”带来的好处，他的学生和那家装修公司享受不到多少，甚至，电视节目上都见不到她们的影子。
“梁先生，您认为哪个群体会更喜欢‘黑白灰’这种新式装修风格？”主持人在发问。
“小华，你说……，我那学生做出那么好的设计，结果名声只在很小的圈子里传，好处全都给别人得了，唉！”
“爸，您别觉得不公平，照您这么说，其它很多专业的研究人员怎么办？每年那么多成果费心费力地研究出来只能一直躺在纸堆里，不说商业化和得到什么好处，连名声都闹不出来。”
“但是做研究和做学术的本不应该这样，就算你们都认为社会上是这个样子，也不代表它这个样子就对。”
“爸，您消消气，我也不认为他们这样做对，但是我们没有办法，是吧？”罗素华赶紧给老爷子剥一颗来自三秦刚上市的葡萄，“您尝尝，这葡萄刚上市，个大又甜。”
“嘿！”
“爸，我也觉得小师妹很有才华。”罗素华看老爷子接了她喂的葡萄还瞪她，忙解释，“她是真有才华，天天听您把她在挂嘴边上，我早就知道了，您可是从来没在家里这样夸过其他学生。”
“哈哈……”自家姑娘三十往上的人了，还老是逗他。
“你说，这年头学业厉害有什么用？”罗平还是忍不住跟女儿吐槽。
“爸，您这话可过了啊，我们家要不是有您和妈两个高级知识分子，这么多年我也不能想干嘛就干嘛，对吧？”
“我欠你的。”
“您想啊，小师妹这么厉害，她上哪都不会吃亏，再说，她现在创业不挺好的吗？”
“你不懂……”
“得，您别说，如果小师妹既想要名声，还想得好处……”
“不是她想要，这些本来就应该是她的！”
“好，本来就是她的，您有好朋友不是准备在野庄开发别墅区吗？您把她的‘国风’设计给他们一推荐，如果看上眼了，再让小师妹跟设计院联合设计一个‘新国风’高端别墅小区，名也有了，利也有了，到时候小师妹在电视上一露脸，说是谁谁的弟子，您脸上也有光。”
啪！
“说点像样的。”罗平将手上报纸朝女儿脑袋一敲，“我就怕她丢不开那家小装修公司。”
“对吧，我就说平台越大越有利于发挥，如果小师妹一开始就在‘驭峰’那样的公司，现在电视里面的人就应该是她。”
听完女儿一番话，罗平心里那个纠结。
他确实感到为难。
江慕儿那学生才华横溢，想要一辈子富足对她来说很简单，但是她接二连三搞出来的这些东西弄不好会直接造就了别人，还得不到一句感激。
他真心把那姑娘当后辈了，为她想得多，为她计较得失。
这次从邮箱发来的东西，藏是藏不住的，也不能藏。
那是能代表国内现代室内设计专业在国际上发出声音的东西。
罗平寻思着，是不是得找几个老朋友一起好好研究？
“爸，其实还有办法，小师妹不是不想进大公司吗，她们自己成为大公司就行了。”
“她自己学设计，她老板之前是做泥瓦工，其它员工除了设计师就是施工的。”这样的组合，罗平完全没信心她们能把公司做大。
“嗯……”罗素华没想到小师妹创业的公司人员配置这么简陋，就一街边小店，她皱了眉头，“她们需要厉害的管理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