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是所有牛奶都叫特仑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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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若细看宗正司里贮藏着的玉牒,元遥只能算是宗室中的‘疏属’,和元诩是很远的远亲,这当然也是一身本事、踏实勤勉的元遥一直只能做个地方官的原因。

  元澄和小皇帝的血缘也不近,但人家是自少年时就被文明太后冯氏和孝文皇帝赏识知遇的人,是个特例,元遥是比不了的。

  那么,是不是和皇帝血缘近的人就会竭尽全力的报效国家呢?

  呵呵。

  话也不能这么说。

  元诩想到这里牙根儿就气得有些痒。

  比如‘入居门下西柏堂,参决尚书奏事’的太师元雍吧。

  其职权大略相当于*****兼高官会副主席。

  除了熙平初年的‘霸道总裁’于忠于大将军短暂的执政期外,元雍的权位是仅次于胡太后的存在,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于乳臭未干的元诩,对不起,根本不在元雍的考量范畴之内。

  再比如洛阳城防事务的第一责任人,现任的司州刺史元悦吧。

  因为首都洛阳就在司州辖区内,所以这个职位就类似于21世纪中国的北京市高官兼北京市公安局局长,手里还握有一部分北京军区司令员的权力。

  元悦甚至还能名正言顺的干预‘河北省’省高官的重大决策。

  大概就酱紫。

  可以说是集军事、行政、治安、监察诸项大权于一身了。

  前者的爵位是高阳王,后者的爵位是汝南王。

  前者是元恪的叔叔,孝文帝元宏的弟弟。

  后者是元诩的叔叔,宣武帝元恪的弟弟。

  血缘很近有没有?

  在宣光殿上被元诩开释了心结的清河王元怿、‘怿叔叔’:与多数同辈宗王互为异母兄弟不同,元悦和元怿二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亲兄弟也没卵用。

  龙生九子,个个不同。

  先说元怿吧。

  元怿在马不停蹄的找知情人了解山胡和大乘的情况,分析敌情、汇总摘要之后源源不断的往元诩的案头送来,向州郡发送羽檄,签署军队的调令,起草犒赏的公文,责令所有军镇自接到信笺的第一刻起就向洛阳开拔。

  清河王封邑内,十六到六十岁的所有在籍男子都被发放武器并携带由王府仓廪拨付的三日糇粮,由清河长史带领着赶往洛阳。

  按理说,元雍元怿元悦,他们都应该是元诩最可倚重的亲人。

  可事发至今七八个时辰了,元雍元悦这俩货有什么表现呢?

  先从长辈说起吧,刚开始元雍也和众人一起赶到了式乾殿,步履倒也有些匆忙,往日里一天一换的崭新朝服今天似乎也有些不对。

  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元诩派奚康生平叛之前曾问过他可有良策退敌,他竟然说,“陛下天纵圣明,宸衷独断即可,想来事事都能办得妥帖,何须老臣再多饶舌?”

  嘴角略过的那一丝笑意虽不易察觉,但还是扎得小胖墩嗷嗷叫。

  扎心了啊老铁,心在滴血。

  这不是存心看我的哈哈笑吗?

  元诩想不通:洛阳城若是彻底陷落了,你元雍难道能独善其身?

  世上真的有这么蠢的人吗?对此,小胖墩仍持怀疑态度。

  除非……他心里有底,已经想好了万无一失的自保之法。

  甚至说,自己昨天在朝堂上显现出来的天子之威已经削弱了他作为首席执政大臣的权柄,他现在巴不得自己倒台。

  然后……再换一个更容易操控的傀儡小皇帝?

  其心可诛啊!

  好吧,没有证据只凭推测是不能给人定罪的。

  那既然出不了好主意,拿点钱出来慰劳军士总没问题吧?

  现在钱粮吃紧,去年幽州五个月滴雨未下,赤地千里饿殍遍地,为了赈济这场百年罕有的大饥荒,国库都快被掏空了,存额已不足九十万匹,听着好像挺多,但元诩想到即将到来的那些大事:知道这钱是根本不禁花的。

  马上开去前线的将士拿到了赏赐才能后顾无忧,才能更勇敢的为国杀敌对吧?谁不知道你元雍常年位居大魏胡润百富榜单首席,连住着汤臣一品的李崇都羡慕不已?

  至于钱都是怎么来的,我不说,你自己心里还没点B数儿吗?

  元诩的脑壳中再次爆了个闪现,过去读过的史料又放了一阵幻灯片:“高阳王雍,富贵冠一国。宫室园圃,侔于禁苑;僮仆六千,伎女五百。出则仪卫塞道路,归则歌吹连日夜,一食直钱数万。李崇富埒于雍,而性俭啬,尝谓人曰:‘高阳一食,敌我千日’。”

  家里光仆人就养了六千人!你问问现场求购暖宝宝、打着马赛克吃热狗的国民老公会不会在豪宅里养六千个仆人?!

  但大家毕竟不是很熟,元诩也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

  私人财产是必须得到保障的,否则国家不就乱套了?

  于是就试探性的让元雍先捐出两千匹彩缣。

  犒赏一下星夜兼程赶到洛阳勤王的州郡兵。

  对你来说,完全是九牛一毛啊有木有?

  并且小皇帝还怯怯的表示,来年秋赋的租庸入库后必定如数奉还,一文不欠:自己代表所有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的洛阳百姓,感谢老王爷的救急就难和无私奉献。

  做梦也没想到,这老家伙闻言居然就地打了个转儿,向身边群臣来了一个360°的无死角展示,“哎呦陛下呀,老臣在幽州的田亩去年也遭了灾了呐,家中现在也没富余的钱粮了。不信大家看看,”说着朝大殿栋梁上架着的一盏燃脂莲炬迈了几步,好让众人看得更加清晰,“老臣这身朝服还是先帝十几年前赐下的,破败陈旧,都打了好几块补丁呢!”

  看着周围充满鄙夷之情的眼神,元雍又弱弱的补充了一句,“要不,我出五十匹……素绢,陛下您看如何?也不必再说什么还不还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臣毕竟也是大魏的宗戚嘛。”

  元诩不怒反笑,淡淡的对这老混蛋说:“果真这样困难的话,就不必了。朕这就派人去搜罗宫中暂时用不着的金银器皿,兑换成铜钱和布帛一一按照地址送到将士们的家中去。”

  现在是紧要关头,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没闲工夫和这种人置气。

  化用鲁迅先生的名言:“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高阳王,然而没料到他竟然能够吝啬到这种地步。”

  总之,人家的态度已经表现到位了:知道京城里出事儿我立马就跑过来了,你总不能说我对国事漠不关心吧。

  “好,你给我等着,”小皇帝咬着后槽牙低声道。

  再说元悦,那就更雷人了,迄今为止这位爷还没露过面儿。

  出了这么大的大事,你个第一责任人不到场,说不过去吧?

  派人去请了两次都没见到本人,据汝南王府的长史说是病了,而且病得非常非常重。

  重得连车驾都上不去,所以就不到宫中聆听陛下的圣训了。

  韩贤闻讯立刻派了御医前去诊治:那毕竟是元诩的亲叔叔啊。

  天子孝亲敬老,敦睦九族,关心叔父,没毛病吧?

  可还是被挡了驾:说是不牢圣上挂念,最多三五日自然就会痊愈。

  听完韩贤的汇报,元诩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扳倒太后时你还活蹦乱跳的,当时以为要发生流血事变了,你急于逃命甚至还把守在殿门口的军士一下推得老远:你以为我没看见?

  小伙子血气方刚,营养不错,力气不小嘛!

  然后这说病就病了?而且还病得这么重?

  居然还拒绝御医的探视?

  妥妥的‘藐视朕躬’,欺君之罪有没有?

  人家这摆明了就是瞪着眼睛跟你说瞎话啊。

  小娃娃啊,眼前这攻势凶猛的叛军你压得下去吗?

  你这皇帝的位子都快保不住了,还有闲心管老子?

  我、就、不、进、宫!

  你、能、奈、我、何?

  还是广告里说得对啊:不是每一种牛奶都叫特仑苏。

  对应到北魏眼前的情况:不是每一个宗亲都叫元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