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躺在大鲁身下,稍微缓过劲来,抹了一把脸,发现全都是血迹。
小六子的疯狂超过他的预期,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王八蛋哪里来这么大的怨气!
隐隐约约,他听见大鲁妈妈的呼喊,下意识睁眼,就看到举着铁锤砸过来的小六子,他瞳孔一缩,“大鲁!还手!”
大鲁猛地睁开眼,反手一挥,爆喝:“吸气!出拳!”
“嘭!”
世界都安静了。
接着是铁锤砸落在地上的声音,继而是小六子跪倒在地上的声音。
汩汩的鲜血从小六子嘴里流出,整个脸都已经变形,骨头都瘪进去,他伸手想要接住流出的血液,却怎么都举不起来。
“嘭!”
小六子整个人都砸到在地上。
所有小弟都吓傻了,“老大死···死了?”
大鲁起身直奔妈妈那里,看守鲁大妈的小弟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直接就吓尿了,“别杀我!别杀我!”
“滚!”
瞬间,所有小弟就全跑了。
陈树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被踢的胸口,去试了试小六子的脉搏,“去,真死了?”
大鲁解救下鲁大妈,走过来:“死了?”
“死得透透的。”
“怎么这么不经揍啊?”大鲁挠着头发恼火道。
“你刚才连律都用上了,力气增长几倍,他能不死吗?”陈树吐槽道:“这回麻烦了!”
“大鲁当时太生气了,没注意。”
鲁大妈现在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对着大鲁就是一顿捶,“你这死孩子,让你还手还手,你打死他干嘛呀?!”
“大鲁不是故意的······”
鲁大妈直接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这可怎么办呀!!!”
“妈,你别哭啊······”
“你这个死孩子呀······”鲁大妈哭得更是厉害。
“哇呜哇呜哇呜······”
警察很快就到了,把现场所有人都带走了。
······
在这之后,陈树就再也没有见过大鲁。
他们被分别关在不同的地方,每天都是重复的讯问、无休止的恐吓,好在陈树年纪小,没有挨揍。
陈树心里很是仓惶,弄砸了化肥的事情,他真不知道要怎么救老爸脱离牢狱之灾。
“陈树,出来!”
陈树慢慢走出监室,有些不太适应外面的阳光,他用手挡了挡。
民警推了他一把,“放你出去了,待会儿直直往前走,不许回头!”
“啊?”陈树有些惊讶,“这案子判了吗?”
“不许多问,往前走!”
陈树走过长长的廊道,走出监室区,一直到办公室,发现爷爷奶奶已经在这里等他了。
“爷爷!奶奶!”陈树鼻子一酸。
“小树!”奶奶看着瘦了一圈的陈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这次他运气好,全程没有动手,年纪也还小,这才放出来。”负责民警道:“回去啊,得好好管,别跟那些流氓混混瞎掺和!”
“哎,明白!谢谢警察同志!”爷爷连忙感谢。
“来,你们监护人在这里签个字,就把他领回去吧!”
······
出了警察局大门,陈树愧疚道:“爷爷,奶奶,对不起!害你们担心受怕!”
“这次的事情爷爷奶奶都知道,不怪你。”爷爷安慰道:“咱们只要吃一堑长一智,记住教训就行!”
“知道了爷爷。”陈树点头道。
“走,跟奶奶回家!”奶奶拉着陈树就往家走。
半路上,陈树忍不住问道:“爷爷,大鲁怎么样了?”
“先回家,大鲁的事情回头再说。”
“爷爷你就告诉我吧!”陈树哀求道:“求你了,爷爷!”
“故意杀人罪,十五年。”
陈树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大鲁是为了救我才反击的!他是自卫!他不应该坐牢!不应该!”
爷爷扶住陈树:“孩子,知道你心里难受,可这不是你的错!”
陈树痛哭:“不···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爷爷奶奶只好先把陈树带回家,给他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
在家门口里整整坐了三天,陈树都没怎么说话,让吃就吃,让喝就喝,其余时间都直愣愣地盯着奔腾不息的江水。
爷爷搬了个凳子坐在一旁,也什么话都不说。
“爷爷,人都是命中注定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改变小叔的命运结果碰得头破血流,还害了大鲁,改变真的这么难吗?”
久久的沉默之后,爷爷叹了口气。
“曾经我也发出过一样的疑问,但是没有人回答我。但是三十年后,我可以告诉你,改变真的很难。”
陈树依旧不明白。
爷爷继续道:“那时候我和你差不多大,长得一样的瘦小,天天跟着表兄四处讨饭。我的表兄叫武及,他和大鲁一样,又高又壮,力大无穷,跟着他就没人欺负我!”
爷爷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笑意。
“我们那时候很穷,到处流浪,可却快活。直到有一天,有两个干部找到我表兄,给他做了一些测试,就把他带走了。
我求他把我也一起带从那天开始,我就一个人流浪,四处漂泊,最后回到家乡。
那一年大军渡江,我成了支前民兵,没想到在部队里又见到了武及,他当时已经是一名干部了,但当时正值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我们没有说上话。”
“后来呢?”陈树听入了迷。
“后来过江的时候,我撑的船被炮弹炸个正着,一个弹片穿过我的讨饭碗,钻进了我的身体,我也沉到江里。我当时已经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没想到,再睁开眼,我已经躺在医院里了,是武及救了我。但没想到的是弹片伤到了我的脊柱,医生告诉我,我可能会一辈子瘫痪在床上。”
陈树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当时爷爷听到这个消息回事什么样的心情,但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必然生不如死。
“我没有瘫痪,全都因为武及,他教导我修律,让我重新站了起来。而且他告诉我很多我从来不知道,甚至连想象都想不出来的事情。我当时很长一段时间的情绪都和你一样。”
陈树脑子里嗡的一声,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在爷爷八十大寿的时候,酒宴上大家谈及一个玩笑话:爷爷在四十岁之前一直都是病恹恹的,同村人都说他活不过四十岁,没想到他一直活到八十岁,而以前说他的人却早就入了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