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三节 宛城一口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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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必大问多少个窑口,韩绛回答的却是村。

  “六十七村。”韩绛回答的六十七不是窑口数,而是六十七个单独的烧制村落。

  周必大懂了:“江南西路八百万担下瓷,这只是一个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真正的好瓷器出自宛城军所属窑口,老夫相信汝州你抢回来之后,汝州窑也开始小规模炼制上瓷。”

  “差不多。”韩绛倒没有隐瞒什么。

  周必大又问:“这里烧多少?”

  韩绛不知,转身看了一眼当地迎接的官员,那位官吏回答:“还差十万担。”

  “上瓷十万担,好厉害。”

  那官吏补充了一句:“算不得上瓷,只能说中上,上瓷中的下等品。真正的精品是烧不出来这么多的,许多学徒还在练习中,不过烧差了的也用上得。”

  周必大转过头看向韩绛:“这么多瓷器运到临安?老夫不信。”

  “运往海外,运到地中海,这些瓷器估值可以换到无数的金、银,或是贵重的种子,咱们这里没有的东西。这些可以换成钱,换成粮食,换成铁来装备军队。我计划在三个月内组织一只拥有战船二百,货船八百的超大规模船队出海。”

  韩绛的回答让周必大很震惊。

  他不明白海外有多大的市场,他只知道有几十万大食与波斯的商人来到大宋,就是为了作生意来的。

  大宋的许多商品都是这些人的目标。

  而广州府许多番商被抓,周必大查过,这些番商确实可恶,他们作恶多端,特别是试图控制大宋广州府的民用码头,以及对海外的商贸,这确实是极可恶的。

  原本以为韩绛作了一件好事,替大宋拿回了海外作生意的主动权。

  很显然,大宋朝廷能分到的怕不足十分之一。

  江南西路拼命的烧瓷,烧的都是一文钱两只的碗,而这里,在宛城。一个大宋朝廷认定的叛乱之地,他们烧的是中瓷上品与上瓷下品,就拿碗来说,却是几十上百文一只的碗。

  这个利益差实在有点太大了。

  想一想,江南西路有点惨。

  说话间已经到了登封老窑区,这个村的窑有几口都是当年隋末唐初建造的,周必大在这里看到了不一样的工坊。

  周必大是见过一流窑的。

  真正的大师傅都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已的工作间,从最初的第一道工序开始,一直到烧出好瓷器来。

  而这里不同。

  碎料有专业的碎料师,制坯、上釉、描画、修整、烧制都有单独流程。

  这样,能烧出好瓷器吗?

  周必大有些怀疑。

  韩绛指了指那些工匠,示意让周必大自已问。

  周必大身上穿的只是一般的富户样的锦袍,也并非官服,倒是披了一件麻衣之后才走进了工坊。

  周必大看韩绛完全不说什么,陆游也只是远观,倒是相信自已可以问到实情的。

  “这位小哥。”

  周必大称呼一声小哥,对方愣了一下。

  明显四十多岁奔五十岁的人被人称呼一声小哥,实在是很意外。

  可再看,周必大怎么看怎么象是一处德高望重的老者,所以这一声小哥还真的可以叫,赶紧微微点头一礼,手上却是没闲着,依旧还是在制作瓶胚。

  周必大坐下:“你这光制胚,其他的手艺不是荒了?”

  那位工匠乐呵呵的一笑:“这位贵人说笑了,我今年四十三了,从十三岁跟着师傅到现在三十年,不怕贵人笑话,我还没出师。因为我除了胚打的好,上釉总是差那么一点,描画咱实在是怎么画都差好几点。”

  周必大听懂了。

  这位不叫没出师,看这瓶胚,这形、这意境,确实是上匠的手艺。

  韩绛这才走过来:“王师傅制瓶胚已经摸到宗师的边,可上釉的只是一个中匠的水准,描画色彩说他是下匠都勉强,没那个天赋。烧的水平也不错,但也就是刚刚达到上匠的水准,磨料这活是学徒工来干的。”

  “让最擅长的人去作自已手艺最好的活。”

  “这种制瓷流程肯定出不了极珍品,却能稳定的出上瓷。极珍品是神来之笔,靠的有天赋的匠人那一瞬间的灵感、运气。十炉出几只就足以传世,却是不可复制的。但寻常的好上瓷却可以用我这种办法造出来。”

  周必大默默的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让最人去作自已最擅长的事,这确实是一个办法。

  韩绛又补了一句:“当然,还有一个好处。王师傅只带人作胚,传授制胚的工艺,那么全部的工艺的流程别人也偷学不走,他们只能偷学到一部分。更重要的是……”韩绛停下了,转过身问:“王师傅,去年工钱如何?”

  提到工钱,这位制胚高手裂开嘴笑了:“小的去年工钱结算一共是六百八十贯,这还不算年底的红赏,还有发下的新年酒、肉、米、布。”

  六百八十贯是什么概念。

  依宋律,一个县的县官,每个月俸禄加上补贴等等加起来实得为九万钱。依这位匠人的收入,每月实得五万六千钱。

  临安府的工匠,月收入最高的约在三万八千钱上下。

  韩绛这时在旁补了一句:“王师傅少算了一份,他还要交税。因为他是大匠,摊丁入铺没他什么事,那是给普通小工、小匠的,他要税的。”

  制胚高手依然笑呵呵的:“咱这钱是交过税之后的,咱也不会算,他们说月收入高于两万个钱就要交税的,然后超过十万个钱加倍什么的,总之窑账替咱算好,交过了。”

  周必大又问了一句:“税,高吗?”

  韩绛在旁说道:“不低,象王师傅这种挣的多的,怎么也要抽他几十贯的税。”

  王师傅却是一直在笑的。

  他大概也知道自已被抽了多少税,可他却没有抱怨。

  周必大再问:“税,很高吗?”

  王师傅这才说道:“这位贵气的哥儿说的不错,虽然咱不会算,却问窑账老胡哥,他说去年扣我的税有差不多五万个钱。”

  周必大是懂税的:“这很高了。比人丁税高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