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夜无比宁静,偶尔一两声夜枭的鸣叫使得黑夜更加冷寂。
昏迷的席格静静躺在地上,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一个穿着轻薄的女子蹲在席格面前,把头埋在席格的脖颈处。过了一会,女子轻轻抬起头,嘴角还挂着一缕温温的血液,正是被罗坦德吉利抛弃的辛德·瑞拉。
“咳咳……”一声轻咳打破了无声的黑夜。
辛德·瑞拉眯着眼看着快要醒过来的男孩,再一次弯下腰,红润的双唇在席格微微发白的唇上一点,然后整个人化为无数的蝙蝠四散开来。
“母亲!岚!艾德孟!哈雷!”
意识慢慢回归,小男孩大叫一声,整个身体坐了起来,茫然得看着四周。
鲜血,血肉,鬼魂,恶魔……这一切都消失了,似乎是一场噩梦?是梦魇对自己的一次小小的玩笑?
席格呆呆地看了看周围的世界,清风吹过,整个黑暗的世界只剩下树叶的沙沙声。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等席格再一次细细观察四周时,男孩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直到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周围战斗的痕迹非常明显,自己身上一丝不挂,正是和梅迪生战斗时,全身元素化导致的后果。心中的怀疑越来越深,席格没有过多的思考,翻身而起,环顾了下四周,选定一个方向全力冲去!
还是那个广场,几乎被完全摧毁的小镇,几十万漫无边际的死人,幼小的席格一步一个脚印跨过一具一具尸体,有些地方死人实在太多,席格不得不强忍着呕吐的感觉踩着尸体走过。
从一开始的害怕恐惧,到色厉内敛的嘶吼,最后麻木的行进,这个男孩心中的感受谁都无法猜测。
从一开始整个身体的颤抖,到后来慢慢麻木的脚印,最后坚定的步伐,这个黑发黑眸的男孩似乎经历了许多许多。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男孩满身肮脏,一具尸体一具尸体慢慢翻找着,眼泪一滴滴掉落,但男孩却紧紧抿着嘴,一声不吭,献血从咬破的嘴唇上慢慢流下。
一个中年女子的上半身尸体终于被男孩从死人堆中找到,而女子下半身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席格颤抖着双手抱起女子血肉模糊的上半身,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几个小时哭涕的泪腺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男孩紧紧抱起女子的尸体,仰天无声地痛哭,嘶哑的咽喉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伤心欲绝的眼中没有一滴泪水,就这样,男孩紧紧地把头埋入女子的尸体中。
一滴冰凉的雨水滴落,落在男孩干涸开裂的嘴唇上,冬日的雨水冷冰冰,没有一丝温度,又是一滴雨水滴落,落在男孩麻木的眼眸中,一眨不眨,男孩如同失去了生命一般呆呆抱着怀中的尸体一动不动。
“轰隆隆……”
越来越多的冰雨落下,洗刷着这个灰暗的世界,试图把一切肮脏,一切悲伤,一切痛苦清洗,然而,结果是它什么都洗不了……
广场外的一截断壁后,一个浑身笼罩在黑纱中的女子静静地看着尸体堆中一丝不动的席格,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灰白的世界微微发亮,已经是白天了,而由于下着冷冷的冰雨,世界还是一片灰暗,没有一丝光亮。
女子的秀眉微微皱着,微微有点厚的嘴唇轻轻颤抖了两下,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只是静静看着远处的男孩,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
终于,破碎广场中的男孩动了动,他步履蹒跚地移开广场中的尸体,然后双手开始刨地面,这个土系天才法师就像一个农夫般抓起地下的泥土,然后扔到一边,然后继续抓,细嫩的手指渐渐被硬石摩擦得鲜血长流,男孩似乎毫无痛觉,继续刨着地面的泥土。
实在看不下去的辛德·瑞拉扁了扁嘴唇,手指轻轻挥动了下,席格所处位置的泥土顿时变得柔软起来。而麻木的男孩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手中泥土的变化,只是继续茫然地刨着地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孩刨的土坑已经可以容下三人大小了。坑底的男孩茫然地转头,双手双脚撑在地面,慢慢从坑洞中往外爬,雨天的泥土十分湿滑,男孩一不下心整个身体滑落,整个人掉落在坑洞地下的泥水中。
“哗啦啦……”男孩慢慢从坑底的水洼中爬出,整个赤裸的身体全是肮脏的泥土,被碎石划破的手上,身上满是鲜血,男孩似乎毫无所觉,继续双手双脚爬着自己挖的泥坑。
“啪……”又是重重摔下,男孩已经不知道在泥坑中摔倒了几次了,他似乎完全失去了意识一般,只是一次次重复着攀爬的动作。
一只蝙蝠出现在席格身后,蝙蝠的爪子轻轻抓住席格的肩膀,把他带到坑洞之外。
席格完全不在意自己为什么这次会爬出坑洞外,他继续踉踉跄跄地走向中年女子的半截尸体,然后抱着她回到泥坑中,轻轻放下。
放下女子后,这个麻木的男孩继续试图爬出泥坑外,又是一次次失败,最后那只蝙蝠再次出现,把男孩带出坑洞之外。男孩慢慢爬向广场的另外一端,爬过一具具尸体,最后来到广场边缘,全身趴在地面,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男孩找了很久,很久,他刨开泥土,移开尸体,冰冷的雨水,肮脏的泥土没有让他茫然地眼珠眨一下。男孩继续一寸寸寻找着什么,似乎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雨水更大了,天空更加昏暗,瓢泊的冰雨把男孩的后背慢慢冲刷干净,男孩愣了愣,好像终于找到了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他开心地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把手中的东西慢慢举起。
是几缕金黄的头发,男孩把这几缕有点弯曲的头发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然后把它轻轻举起,慢慢地缠绕在自己的黑发中,打了一个死结,男孩眨了眨眼睛,开心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