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正帝也是糊弄人,以贾环为督军成立商税监军,说的好听。
但这个监军别说军部堂口衙门,连个落脚喝茶的地都没有。
实际上,贾环就是个当枪的活儿。
把这个硬壳子捅破后,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当然,贾环也不在乎这个。
真让他去当个税务局长,他还没那份闲心。
贾环愿意出这个头,一是为了将规矩立好,二则是给背后那些算计他的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打到他们肉疼,切肤之痛!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打仗如此,做事亦如此。
在接手这个活计之后,贾环就想到了一定会有反弹。
所以,他就预先让青隼和黑冰台的人,提前打听那些人的动静。
涉及的商家实在太多,那些人纵然有吸取之前的教训,保密工作依旧做的糟糕无比。
所以贾环根本不废吹灰之力,就打听到了他们的反制手段。
说实话,这群文官们还真长进了。
没有想着再用老法子,用嘴皮子和贾环来斗。
而是想着一旦贾环在东西市上动手,封了百年老字号,就鼓动百姓罢商罢市。
断人财路,犹杀人父母。
真若让他们鼓动起来,还真说不准要出点乱子。
换个人,真未必扛的住。
这种法子,在后世极发达之各国,工会都会用这招来和资本家们谈判。
通常居然还能谈赢……
好在,贾环可以用另一个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
“咚咚咚咚咚!”
让人期盼而又失望的一个白天过去,入夜之后,刚刚宵禁完毕,神京城街道上,一个闲散百姓都无。
神京西城光德坊翰林街,周家大宅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光德坊距离皇城极近,出了坊门沿着正街往北走一段距离,就到了皇城。
这里是极清贵之地,本为朝廷赏赐与历届翰林学士,和新科状元府第的坊市。
往日里,弥漫着圣贤书和道德文章的神圣气息。
真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每到夜幕降临时,或许能听到诵读诗经的声音,却绝听不到这般粗鲁失礼的敲门声。
实在有辱斯文!
周家看门的家丁,也是这样想的。
“何人在外敲门?业已宵禁,我家老爷已经安歇了,不好迎客,客人还是先回吧,待明日递了拜帖再来。”
小厮都与寻常人家的小厮不同,^_^的。
纵然极厌烦,说出的话还是中听。
不负周家主人三十年老翰林,文名满天下的德望。
只是,门子的好心却被辜负了。
“砰砰砰!”
三声巨响,外面传来恶狠狠的声音:“黑冰台办案,还不开门!!”
显然,那门子也是听说过黑冰台大名的,登时打了个寒战,颤声道:“我……我去通告我家老爷……”
“咚!!”
一声更大的巨响后,周家大门竟被生生撞开。
这番动静,惊的不知多少邻里重新点亮了灯。
门子更是被生生唬的瘫软在地,就见一群身着黒鹄锦衣,头戴无翼三山帽,手持绣春刀的黑冰台番子,煞气腾腾的涌了进来。
那些人根本都没理会他,留下四人警戒大门后,一群人拥护着一个玄衣年轻人,径自往里面去。
不多时,仪门处就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声。
门子听的出,许多声音都是家里仆婢的声音。
多半是冲撞在一起了……
“住手!!”
一道苍迈的声音忽地传来,门子眼睛登时圆睁。
这满含浩然正气的声音,不是自家老爷的声音又是哪个?
门子无比期盼自家老爷怒斥这群粗鄙暴虐的番子,教训他们好生读书知礼,然后给他赔情……
然而,他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这一幕的出现。
……
仪门前,两方人马对峙着。
一个披着一件锦衣的老者,面相极佳,此刻满面怒颜,看着被黑冰台番子簇拥的年轻人,厉声质问道:“贾环,你焉敢如此?”
贾环面色淡淡的看着他,道:“你是周雨时周翰林?”
那老者哼了声,道:“本官乃翰林学士!”
贾环没所谓的点点头,再问道:“大德恒商号,是你的产业吧?”
说着,环视了圈周家虽不大,但处处都颇为考究的庭院。
看到连过门砖上,都绣着流水云纹,呵呵一笑。
周雨时却颇为不悦否认道:“岂有此理!老夫读圣贤书,入翰林院,世之清贵文华之地所在,焉有持贱业之理?
宁侯若想找大德恒的主人,需去大德恒去找。”
贾环嘴角浮起一抹嘲讽,道:“看来背后之人,有你一份。”
周雨时闻言,面色微变,厉声道:“本官不知你所言何物,你深夜闯我府第,打我家仆,无礼跋扈,明日本官必到圣前弹劾于你!还不速速出去!”
贾环眼神怜悯的看了周雨时一眼,微微一扬头,身边的番子便如虎狼一般冲了上去。
三两下将拼命上前护主的周家家丁打翻在地,然后擒拿住了周雨时。
“贾环,你敢?!”
周雨时目眦欲裂,打死他都没想到,贾环敢为此事拿他一个翰林学士。
别说一个贾环,就是大理寺、刑部想要拿一个翰林学士,若不经过廷推,都不可能。
翰林院号称储相之地,翰林学士距离内阁也只有一步之遥,清贵之名,又岂是顽笑的?
再说,周雨时根本不认为他有任何罪名。
贾环依旧不理他,对身旁之人使了个眼色。
正是赵师道的子侄,名唤赵靖者。
赵靖到底是年轻人,虽然其叔父为黑冰台主人,威风八面。
他在黑冰台中也有不小的权利,可他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这样拿下一个翰林学士,沉稳的面色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激荡之色。
心念:怪道叔父让我一定要在此人跟前留下一个好印象,真真了不得!
接到贾环示意后,赵靖阔步而出,从怀中掏出一个印着商税监军司衙门大印的文书,交给周家一个还在年迈管家,沉声道:“据查,翰林学士周雨时实为大德恒商号的幕后东家,实际拥有者。
根据从大德恒商号查抄出的账簿记载,大德恒商号九月实际盈利为五万八千六百九十八两,应缴纳商税五千八百六十九两八钱银子。
而大德恒钱庄实际缴税,只有两百两。
因此,根据商税法,我等将周雨时捉拿归案,明日于朝堂上提起公诉。”
周家管家到底也算是见过世面之人,到了此刻,也不像没见识的那般徒劳叫嚣,他拱手对赵靖礼了礼,又想起正主来,慌忙走到贾环跟前跪下,道:“宁侯容禀,大德恒商号虽然的确为我周家掌管,但所有之事,皆为老奴之子周烨所理,和老爷实不相干。
而且,这大德恒虽名义上属于我周家,其实每月的红利,大都会被旁人取走,大德恒的股东实在非我周家一家啊!”
“老管家说的可是我家王府?”
周家管家说完,就听后面传来一道熟悉的笑声。
老管家闻言一惊,忙抬头看去。
就见一身着素色蟒龙袍的中年人,和一同样身着蟒龙袍,面色腼腆的年轻人齐齐走来。
开言者,是那中年人。
此人乃孝康亲王世子,赢允。
之旁的腼腆年轻人,则是大秦唯一世袭罔替荆王府世子,赢谷。
也是,贾探春的未婚夫。
此刻双双走来后,贾环保持距离的拱手淡淡行礼道:“见过两位王世子。”
荆王世子赢谷见之有些慌,也有些尴尬。
他如今虽是亲王世子,可之前的荆王世子赢皓,心机颇深,手段了得,又得荆王嫡宠,将王府内一干庶子打压的抬不起头。
好些年里,他都战战兢兢度日,唯恐碍了人眼去,身上没有一丝骄奢之气。
更难得的是,那样的环境里,竟也没养出什么阴邪虚狂之心。
再加上因为赢皓将整个宗室都坑进粪坑里,宗室诸王府的世子除了孝康亲王府外,全都被换了一茬,而且至今好些王府的世子都未能正位,可想而知,那些王府对荆王府的恨意。
这二三年来,赢谷能在都中过的还算顺利,他自己清楚,全靠当初他父王死活赖了贾家一门亲事的缘故。
姻亲属重亲,有了这层身份,那些王府碍于贾环的“淫威”,才忌惮没有下手。
对于贾环,赢谷是真心感到感谢的,也有他的敬畏。
同样是庶子出身,贾环却空手打出今天这样的局面,本就心性柔顺的赢谷,十万个敬服。
因此见贾环同他行礼,有些慌。
尴尬的是,他虽是贾环的未来姐夫,一直以来也有心亲近,可贾环对他的态度,却从来都是保持距离,不冷不热。
他尴尬慌乱,赢允却不。
他指着贾环笑骂道:“老三,怎么,看不起我是不是?你能和小五打成一片,跟我就来这套?”
贾环呵呵一笑,道:“世子……兄长说笑了,这不在人家诗书传礼之家吗?人家都是知书达礼的体面人,咱不讲些礼,怕被人笑话了去。”
赢允闻言,看着被两个番子死死押着动弹不得,狼狈不堪的周雨时,登时笑喷了,道:“老三,你真真是……有你的!
行了,你也忙,我闲话少说。”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契来,递给贾环道:“这是当初周家送给我父王的孝敬,我父王当时也没怎么留意,就收下了。
若不是环哥儿你派人去王府提,他老人家这些年都忘了有这回事了。
既然你有正经事,父王断没有不支持的道理,连夜让我翻找了出来,给你送过来。
托你的能为,王府如今不比从前,宽裕了不少,也不将这点银子放在心上。
老三,临出门时父王再三交待,让你尽快上门给他请安。
几年没登门了,他老人家很不高兴!”
贾环闻言哈哈笑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世兄回去告诉王爷,我这做晚辈的,等忙完这阵儿,一定到王府请安。”
赢允闻言一时哈哈一笑,道:“那行,我就先回去了。赢谷和你也是自己人,就不用我作陪了。
王府里还有一堆事……
老三,告辞。”
贾环呵呵笑着点头,拱手道:“世兄好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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