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声音一下下的,很重,听起来像是在砸什么东西。是一种带有金属质地的声音,好像是……
小母鸡私信拉了我和山哥,噼里啪啦打了一大堆字。
‘这……这什么鬼啊,大半夜的……现在是零点,我好慌。何兲什么况?大半夜剁菜刀?’
我浑一颤,只觉得汗毛全都竖了起来。这个一下下的金属声,真的是菜刀的声音。所以……何兲现在在厨房,剁……什么呢。
山哥的回复也有些不淡定。
‘你们不觉得,何兲说话……有点让人发毛?’
我在耳麦里喊了一声何兲,可他却没有反应,下刀……似乎重了几分。那声音听着,像是砍什么骨头。我深呼吸了几次,将耳麦从耳朵上摘下来。
半夜的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除了我的呼吸声,就剩下菜刀劈砍的声音。何兲这小子以前时常恶作剧,也许……这次也是。想到这儿,我清了清嗓子,对着耳麦里喊。
‘年,你要是再装,我能把你拉黑信不信。’
我这么一说,山哥和小母鸡也反应过来了。两个人纷纷在耳麦里讨伐何兲,可半天……何兲也不回话。只是耳麦里传来了粉碎机的声音,像是在处理什么制品,声音很厚重。小母鸡胆子小,果断下麦。
‘山哥,谢秋我好怕……何兲在干嘛啊…’
我开始觉得不对劲,如果是玩笑,何兲绝不会那么过分。整整一个半小时的连麦,何兲没有说过话,他的呼吸声随着耳麦传过来。然后就是刀和粉碎机的声音,还有一些说不清的液体声,听起来是有些粘腻的感觉…
很像是……血流入厨房下水道的声音。
后来山哥也受不了,下麦了。
‘谢秋,不好意思……我这一个人住的,何兲……弄得我心里发毛。’
‘没事,我陪着。’
‘好。’
回完山哥的消息,耳麦里忽然没了声音。我以为何兲掉线了,网络不好经常会出这样的问题。可我一看,他还在线。我叫了他两声,他没回话。诡异的气氛一直维持到了凌晨两点,我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看着那个连麦的屏幕。看着何兲前几天才更换的黑色断手头像,后背发冷。我甚至有些不敢回头看后,只好在q群里跟人闲聊,用键盘的声音来安慰自己的恐惧。
何兲在耳麦里,忽然出声了。
用一个……非常沙哑的…女人的声音……
我可以完全确定,这绝不是何兲的声音。这个声音像是抽了很多的烟,沙哑的很有质地,但是……带着一种来自喉咙深处的咯咯声。没有一句完整的句子,就像是无意识里吐出的几个音节。还有……笑,很轻但是很明显的笑声。带着耳麦,这样的声音直接刺进脑海里,我心里像是有只猫,不停的抓挠。
浑不自在。
我连手上的温度都开始渐渐褪去,指尖开始颤抖。
‘何兲?何兲……何兲你说话,你别吓我。’
‘……咯……咯咯…’
何兲?’
‘嘶……嘶…咯咯……’
我实在受不了,也下麦了。关掉耳麦,我愣愣的看着何兲还亮着的qq头像,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有个东西闷在口,又像是有什么从背后了我的脖子。很冷、很诡异……
也许……有不好的事发生了。
何兲的连麦搞得我心力交瘁,头灯开了一夜,我也没睡着。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我才有勇气重新打开qq。一上线,山哥立马弹出了一个视频邀请,同样还有小母鸡也在被邀请之列。
出事了!
连上之后,小母鸡柔的长相还是让我吃惊不小,而山哥倒是猜测中的模样,成熟沧桑稳重。
‘谢秋,何兲出事了。’
‘山哥,怎么回事?何兲怎么了?是不是昨天晚上……’
小母鸡说到这件事,脸都白了。
我皱了皱眉头,示意山哥直说无妨。
山哥在视频里抽了根烟,看得出他一晚没睡,面容很是憔悴。
‘何兲死了,刚才警察给我来电话了,在何兲手机里……最后的记录就是我。’
‘你说什么?!’
小母鸡激动的整个人都站了起来,而我也顿时白了脸……因为何兲,出现在我面前,他正……冲我笑。我一下子血冲到头上,下意识猛地起,踢掉了电源线。我摘下耳机,看着眼前的何兲…
或者…叫他魂魄更合适。
“你……”
“不好意思啊,昨儿夜里吓着你们了。我琢磨过不久你们能在新闻上见着我,记得以前你跟我说过这里,我就来了。”
“你怎么会?”
“嗨,那房子又大又便宜,是因为闹鬼。我爹妈不信,就搬进去了。那天晚上,我就觉着不对劲,但说不上来。等我反应过来……他们都死了…我杀的……”
我脑子里轰隆一声,想起了昨天晚上听见的那些声音。
“我真……我真崩溃的…完了我就……谢秋,我知道你跟山哥小母鸡他们替我难受的,昨儿晚上他们都吓得不轻吧。小母鸡就是个初中生,胆子本来就小,他要是知道了这些……我怕对他不好。还有山哥…你别看他一大老爷们的,重感。我想,你帮我个忙。让他们把我,把昨天晚上的一切都忘了吧…”
“何兲…现在是担心别人的时候嘛?你死了…你爸妈也……你就不想知道怎么回事么?”
“想啊,大爷的……活的好好的,好不容易快熬过高考了,大学了……好不容易姑娘妹子一大把的子要到了,呵呵,老子tm死了。我……我…谢秋……为什么啊?为什么是我们家啊……”
何兲…从没这样过。
我心里也有些酸涩,说不出咽不下的。倒是他哭了一会儿,缓过劲儿,回头又来安慰我。
“嗨,不说这些。我死也死了,别给人添麻烦。谢秋,你就当帮我个忙,让山哥和小母鸡忘了我吧。”
“葬礼呢?葬礼也不让他们去嘛?”
何兲一呆,掉下泪来。
“恩……不去了吧,别去了…”
这是令我最难受的一次协议,我答应何兲抽走山哥和小母鸡对他的记忆,代价是许我去参加他的葬礼。
“谢秋……以前你说你工作有点特别,说你跟一般人不一样。我还不信,我总觉得你小子干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觉着我们四个里,就你不是个正经人。现在看看,那会儿我懂个。人死了,就成了这样了。然后呢?我是不是到哪一天,就这么突然没了?”
“你死后七,差会来寻你,入府判官。若是你生前未做大恶之事,便能入轮回,好好的来个下辈子。”
“豁,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啊?判官长什么样?差呢?是不是还有黑白无常啊?”
“也就正常的样子……”
“谢谢你的,谢秋。”
“谢我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我听得出昨天晚上不对劲…可我却没想着去看看。要是我去了……你也许…”
“你去了,兴许我连你也弄死了。得了吧,这破事不提了。我爸妈还在那房子里,我也不好出来太久。就聊到这儿吧,可惜了我那个qq群,好不容凑那么多人…”
“恩……”
我跟他伸手握了握,何兲傻笑了一下。
“这可真是失误,早知道是这么个结局……我就该早点跟你们面基,真的,后悔了。”
这话何兲说的很轻松,可却重重的压在了我的心上。
协议达成后,何兲就离开了。临走时,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这些年咱们俩话不多,可我觉着关系好。承蒙照顾,要是下辈子我能遇上你,可别欺负我不记得。还得,再做朋友!”
“好。”
何兲走后,我好半天说不出话。嗓子里像是被东西堵住了,想哭、想喊,就是出不了声。小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后,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抱了我。
最终,我还是没有哭出来。我甚至都觉得自己有点冷血,可也没办法了。
我根据山哥和小母鸡曾经的聊天记录,分别找到了两个人。将他们对何兲的全部记忆取走了,这很难……真的很难。我后来参加了何兲的葬礼,临走的时候在q上给山哥和小母鸡留言。
‘今天有点事,重要的。’
‘怎么?谢秋,出事了?’
‘好严肃哦出什么大事了?谢秋是不是要交女朋友啦?’
我看着山哥和小母鸡发来的对话,心里的苦涩蔓延到了嘴里。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在键盘上敲下那一行字。
‘我的一个朋友,去世了。很好的朋友,也是个网友。葬礼……在今天。’
山哥和小母鸡沉默了一会儿,分别发来两个表。
节哀顺变。
我买了黄白两色的菊花,参加了何兲的葬礼。照片上的他还是老样子,笑的气。只是,从此以后网络上,狗尾巴年的头像再也不会亮起,成为永远的灰色了,永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