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吧,跟一路也该有个说头。”
阡陌站起,皱眉。
“以魂魄炼尸?”
“好眼力……这是要管闲事?”
“没兴趣,近收过年轻女子魂魄么?”
“未曾。”
“嗯,告辞。”
我一愣,这墨重做的能是什么善事。
‘等…’
‘如今你命重要,旁的不该放在心上。’
阡陌几个起落,到了一座荒村。这村口有一块石碑,却没半个字。眼下已经凌晨,村子里死寂一片。
我本以为人人都在睡梦之中,可越是往里走,就越觉得不对劲。
太静了……
别说没有人声,花鸟鱼虫也没有。
就像是一座,死村。
墨重不知何时跟来,还是笑眯眯的模样。他摸了摸下巴,蹲在地上摸了一把。
“白灰养,论养尸此处也是绝佳。”
阡陌并不理会,只是朝着一个方向走。待他停下步子,面前却空无一物。
墨重懒懒散散的跟着,跟旅游观光似的。
“好手段,这是水镜。八成,是我同门。”
“既是你的同门,便由你去谈。”
“我只是一时好奇跟来,你们的恩怨与我何干?”
阡陌没说话,连看也没看墨重。
墨重眉头一皱,叹息着摇了摇头。
“是是是,小的开路。”
随后,墨重浮尘一扫,空间顿时扭转变化,露出一个诡异的缝隙。缝隙之中,别有洞天。
一颗苍天大树立于眼前,其上挂着许多硕大的果实。那些果实厚重带着一种奇异的绿光,压弯了枝丫。凑近了一看,顿时寒毛直竖。
这哪是果实,这里头全是少女的魂魄。她们蜷缩着子,如同熟睡,双眼却是睁着的。可里头只有白,白中带着青灰色。
阡陌平地一踏,立在树顶,一掌打出。
树左右摇摆,随后……轰的一声倒地。这七八人也抱不住的树干,竟被他一掌打断了。
那些魂魄浮在空中,还未曾落地,便被一张巨大的黑网拢住。一个女人,咯咯笑着显出形。
“今儿也不知是什么好子,有贵客上门,我真是怠慢了。”
这女人长得很美,美得妖艳,冷不丁一个媚眼能勾的人心痒难耐。她的长腿在裙摆中隐隐约约,腰肢妙曼,一件羊羔绒披肩也裹不住那好材。
只不过,这美艳的面容上,有一层死气。看多了,有些不舒服。
“这女子的魂魄我要了。”
“你……”
阡陌横扫一眼,那女子就僵住了,她的唇颤抖着,竟说不出第二个字。
墨重不管,只是看闹。
“红颜枯骨,你执迷不悟与我何干,只要这女子的魂魄,我便离去。”
“好……你拿走便是。”
阡陌不多话,走向其中一个魂魄,一甩手就收入袖中。一眼也不多看,便转而去。
墨重没走,留下调戏姑娘。
“修尸道?这脸上可是有死气的,不好看。”
“哪儿来的小兔崽子!老娘轮不到你管!”
“老娘?我这也一大把岁数了,谁老还不一定呢!”
玩笑间,墨重后大片鬼毒虫蜂拥而至。
那女子虽有防备,却还
是不敌,一口气将所有魂魄吞入体内。
只见她脸上青斑横生,眼底青灰之气上腾,整个人像是被抽气的气球,如行尸走。
墨重了嘴巴,嘿嘿笑起来。
“就说了,修尸道,不好看!尸道,还得是男人来……”
一声凄厉的惨叫后,出东方。
墨重拍了拍上的飞灰,便笑着离去了。
而我,在六道交换所门前与阡陌轮转。
这少女的魂魄虽抢了回来,却受了损。三魂七魄,缺了一魂一魄。即便我护着她回体,也……神志不清。
黑影还在门前,缩成了一团。
远远看去……有点,弃犬。
可我的同心还没到三分钟,就被黑影勒住了脖子。这紧的,投降救命都喊不出来。
“咳……额,咳咳……”
“你这……又想不开了?”
白炎今天一工装,脚下踩着耐克,头上带着棒球帽。
“你……你…”
“哦,我今天过得好,谢谢你惦记。”
“我……咳咳…你”
“别太想别太想,你老这么想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都快憋成胖头鱼了,他终于出手救我下来。我肺都要炸了,抬头第一句……
“我去你大爷的,你…你见死不救啊!”
“你这不没死呢么……”
“等死了来得及啊?!”
“淡定,淡定……哎哟?!我要找的在你这儿啊?来得早不如来的巧。”
我以为,白炎说的是黑影,那个魔术师。谁知他对着我勾了勾手,将那少女的魂魄勾了过去。
“她还没死呢!”
“车祸那天就该死了。”
我脑子里……嗡嗡的。
黑影似乎听懂了,忽然开口说话……很费力,勉强能听见几个字。
“她……没,死。”
白炎撇了他一眼,嘴里是一点也不积德。
“她那天就该死了,有人抢在我前头收走了她的魂魄,才苟延残喘至今。至于你……一个凡人,修魔道……真是不人不鬼。”
而我在考虑……难怪他的魔术没有破绽。
魔术师几乎是咬牙切齿。
“可……她…救了……人。”
白炎将少女魂魄放出,语气冷得没有感。
“这是命数。”
少女的魂魄是青灰色的,有些透明。她缓缓睁开眼睛,漂浮在那里。没有绪,没有反应,呆呆的。好像这里的一切,和她毫无关系。
黑影凝聚成型,露出一张魔术师的脸。
“珊珊,是我……是我。”
少女只是转头看了看,神麻木,两眼空洞。
白炎将她的魂魄收起,淡淡的说。
“一魂一魄受损,她早已经不记得今生。”
我看着黑影又看看手里的扑克牌,有些难过。
“那轮回呢?她还能轮回么?”
白炎拍拍我的肩,用轻快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再世为人是不可能了,当猪当狗也许还行。”
“怎么……这样…怎么会……这样…是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不是救你!”
几乎凄厉的声音狂吼起来,魔术师的五指化成利爪,笔直冲着我的膛而来。
这一击若是躲不过,心脏就会被一把抓出来。
白炎一闪在我面前挡了挡。
“你这一修为,不高,全舍了,倒也能给她凑凑。”
——
于是,魔术师成了六道交换所的客人。
虽说,我跟他之间有些恩怨。但要是换小元,那祖宗估计能把六道交换所顶掀了。
“代价……嗯,交换的……嗯,都清楚了,是吧。”
“嗯。”
“那……”
“换。”
“额,好。”
协议达成的时候,魔术师看了我一眼。
“抱歉……”
“不,没事。”
魔术师走了,女孩轮回了。
所谓的是什么呢?占有?忍让?还是成全?我不懂,也不想懂。
因为,有了就是有了。结局好坏,谁又能知道呢?
女孩的葬礼我参加了,她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泪纵横。
我在她坟前放下了一个木盒,盒子里是魔术师留下的半张扑克牌。另外的半张在哪儿,已经不重要了。
离开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一个女人……在昏暗的房间,有一面镜子……镜子里是一张落掉皮的面孔……
她突然回头,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盯着我。
我从墓地过道上醒来,嘴边有血。我的头很疼,有一小块淤青。
刚才,我是怎么了?
那个女人……是谁…
我昏昏沉沉回到交换所,很疲累。就像是熬了好几个晚上,却又被灌了一壶浓茶。
“谢秋……你嘴怎么了?怎么都是血?你这……”
“没事,我就是摔了一下。”
“一天到晚跌跌撞撞的,你……你脚上的伤怎么样了?”
“嗯,好多了。”
“我炖了点排骨汤,还剩点木耳和山药,你……都喝了,然后把碗洗了!”
“嗯,好。”
曈曈端着碗筷出来,一手拉了我,一手拉了小元。
“我们像不像一家三口?你是爸爸,你是妈妈……我是嗯…小姨子…”
小元脸通红,眼睛到处飘,只是不看我。
“你个小鬼,胡扯什么呢!你你你……怎么能是小姨子…你这个年纪……呸,什么跟什么,莫名其妙!”
“哦……那我当哥哥的新娘,你做……伴娘。”
“死小鬼,我让你胡说八道!你别跑,我不撕了你的嘴!”
我脸上也有点,倒还算镇定。
我在洗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是被自己给咬破的,疼的直抽气。看来是摔倒的时候,牙齿磕的。
我又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个端坐镜子前梳妆的女人……
而片段又变成了洞房花烛,一个女子凤冠霞帔却哭的带雨梨花。她葱白的玉手指着我,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什么,可我……听不清楚。
“你……别听曈曈的,童言无忌啊!”
“嗯?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你要没事睡觉去吧。”
“嗯,你……晚上少吃甜的,别…掉毛。”
“谢……秋!你个钢铁直男!!老娘弄死你!”
然后我嘴巴又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