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冠霆从那天之后,就再也不敢回家。
桌椅自己移动,厨房的燃气半夜自己打开,夜深人静时那一声声悠悠的叹息。
还有那个女人,那个短发白衣的女人。她一直在,一直在那里,就在墙角站着。有时楼冠霆甚至希望她飞扑过来,掐死自己,也好过那样一声不吭的站着。她越是安静,存在感就越强。
楼冠霆停止了直播,仓皇的收拾了东西搬到宾馆住。但mitchell一直跟着他,她会突然出现在洗浴室的镜子里,会坐在楼冠霆的边,甚至……午夜梦回,她会躺在的另一边,直直的看着楼冠霆。
楼冠霆魂不守舍,好几次在宾馆天台上冻醒。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爬上去的……是mitchell,是mitchell要他死。他翻了很多神神鬼鬼的东西,越看越害怕。甚至四处求问,找了一个所谓的高人。
这高人是个问米婆。
问米是将亡故的亲友灵,与家人相互配合的法术。通过神婆把府的魂魄带到阳间来,附于神婆,与人间的人对话,因做此仪式时都放一碗白米在旁,当地人称之为问米。当然,在古代并不叫作问米。称为问觋,问觋在几千年前的古中国已经存在,当时称为智者的人声称能与神灵或鬼灵沟通,懂占卜及天文地理,女称为‘巫’,男称为‘觋’。秋时代,‘巫’被纳入礼部,为国君祭天、祭事及卜卦。汉朝的时候,‘巫’又被道术吸纳,融为一体,再分为降灵术、召灵术及通灵术。问米属于召灵术,召灵再分召神灵及鬼灵。
这原本是楼冠霆最为不耻的迷信,可他如今是真的信了。
问米婆在桌子上摆了一个铜盆,里面的水透着一股子黑色,浑浊不清。边上一个小碗,放了一碗生米。问米婆点了香,撒了米神神叨叨的开始拍桌子。随着她的动静越来越大,这屋子里开始起风。问米婆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太婆,皱纹多得能夹死苍蝇,眼睛不太好,似乎是白内障。她盯着人看的时候,有一种刺骨的寒。那问米婆一下子停手,周围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突然,问米婆嘴里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是一个很年轻,很有磁的声音。
是在午夜来电里,楼冠霆听过的声音。
mitchell的声音!
“你让我下去的,我下去了,可我找不到我的男朋友。”
楼冠霆浑僵住了,连个大气也喘不上来,更别提开口说话了。问米婆像是变了个人,坐姿优雅,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额头前的碎发。她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桌子上轻柔的抚过。眼神里有一种别样的倦懒,妩媚而迷人。
“找不到男朋友,我好寂寞。”
问米婆起,手贴上了楼冠霆的脸。那手,是冰凉的。
“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这话带着无限的温柔,却一点温度也没有
。楼冠霆大叫了一声,忽然被一股力将脸压向了铜盆。水呛进鼻子,一股子腥臭恶心的他直泛酸水。他眼睛疼得不行,像是被辣椒水灌了一样。随后,他脑子一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楼冠霆醒过来,问米婆已经恢复了正常。老太太给他端了一杯茶,说是茶可味道怪怪的。入口是冷的,进了体里倒是暖和的。一杯喝完,发现杯底有很多黑色的东西。这杯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怎么这么脏。楼冠霆才想把水倒掉,却被问米婆厉声喝止了。
“这里头是香灰,那东西很凶,你得想法子避一避。再过几,是这东西的死寂,到时候恐怕我也护不住你。这钱我老婆子没本事挣,你拿回去吧。”
楼冠霆看着问米婆,两腿一软,就跪下了。
“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我老婆子没本事,刚才请她上,却差点栽在她手里。不是我老婆子不帮你,实在是没那个本事。我今年七十九,是个大槛。要是帮你,恐怕我就过不去了。”
“求你了,求求你,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年轻人,早知今你何必当初。罢了罢了,遇上你也是我的福薄。你去她家,在她死忌的子诚心诚意叩头请罪,希望她能原谅你。记住,必定要午夜十二点。你拿上黄纸、元宝、香烛,还要给她请一个牌位。必须诚心,否则……你在劫难逃。”
“谢谢!”
楼冠霆又熬了几天,他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又总是受惊。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一下子瘦了四五斤。眼睛里全是血丝,眼下都是乌青,唇发白又干又裂。冷不丁一眼看见,还当是个死人。他知道,这些都是因为mitchell。他看了很多书,知道一个魂魄老是跟着活人,就是在吸他的阳气。现在他这副样子,可不就是死相么。
三天后——
今天就是mitchell的死忌,楼冠霆先去了mitchell的家。mitchell跟她的爷爷住在一起,她爷爷是个聋哑人。一通比划之后,楼冠霆进了屋。mitchell的爷爷拿着纸笔刷刷的写,说mitchell不喜欢别人进她的屋子,总喜欢自己一个人待在里面,所以她爷爷也很少进去。说mitchell的男朋友死了之后,她非常伤心,宿醉。班也不上了,门也不出了。
老爷子叹息了一声,就出去了。
楼冠霆一个人留在屋子里,诚心的跪下叩拜。将东西全部摆放整齐,点了香。
“你大人有大量,你原谅我不懂事胡说八道,你放过我吧,我一定每年给你烧香烧纸,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真的要什么你都给吗?”
楼冠霆浑汗毛直竖,愣愣的看着地面。这个声音……是mitchell的声音,她来了,而且……就在他左边。他生怕说错什么,一句话也不敢
再说。等了很久,直到膝盖整个又酸又麻,才站起来。香已经烧完,落了一地的香灰。灰烬里,多了一本手账本。翻开封面,里面写着mitchell的名字。这本手账本里记录的,是mitchell和他男友的恋故事。
楼冠霆就像是着了魔,鬼使神差将这本手账带回了家。
‘他跟我表白了,我真的好高兴。自己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自己,我是不是在做梦?我真的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我们一起去了我最喜欢的咖啡馆,他弹琴给我听,还送我花。临走的时候,他在我额头印下了一个吻。’
‘那天晚上,我们在街头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所有的店都关门。我们两个依靠着彼此,坐在路灯下。天好冷,可不知道为什么,有他在,我又觉得好温暖。’
‘我们今天吵架了,我从没那么生气。可半夜,他淋雨来给我送夜宵。什么气也消了,看着他裹着毛巾发抖,我又好气又好笑。这一夜,他没走。’
‘他见过我爷爷了,他们聊得很好,他一点也不嫌弃爷爷。希望……他的爸妈也是好相处的人。’
‘今天,是个特别的子。我们去了一家酒吧,在舞池的中央,他举着玫瑰向我求婚。他将戒指在我的无名指上,告诉我要让我幸福一辈子。我们拥抱在一起,我觉得我得到了全世界。’
之后几页,手账本上没有一个字,却有很多泪滴。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做错了什么?还是我做错了什么?我马上要穿上婚纱,可他却被一个高空落下的酒瓶砸死了…我再也穿不了婚纱了,我再也不能……嫁给他。’
看完这本手账,楼冠霆的心里有了个诡异的念头,他…上mitchell了,他想做她的男朋友,好几次……想一跃而下。
最后一次,如果不是楼下人家的雨棚拦住了他,楼冠霆可能已经死了。
他的神智开始恍惚,恐惧焦虑纠缠着他。他不敢睡觉,怕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慌不择路的他,最终来到六道交换所。
我把楼冠霆当做客人,请他坐坐,想给他准备一些吃的。可就转再回头那么一丁点时间,楼冠霆……不见了。
我跑到门口四下张望,一道黑影快速从天而降,随着闷闷的一声,我找到了楼冠霆。
他的体软绵绵的倒在地上,而另一个他却站在原地,跟一个短发的女子手牵手。那个女孩踮起脚尖,亲吻了楼冠霆的面颊。而楼冠霆也伸手,揽住了女孩的腰。两个人微微笑着,冲我挥了挥手。
这一次,mitchell应该可以穿上婚纱了。
我打了报警电话,没想到来的是傅警官。
“大半夜,居然有人跑你们这儿跳楼?太诡异了…诶这人不是你们客户吧?真惨,脑壳都摔碎了。诶,谢秋,谢秋我跟你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