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我昏昏沉沉睡了好几天,感觉就像是在发高烧。我胡乱的吃了感冒药,却一直不见好。多喝热水、多运动发汗、还是治不了我的头重脚轻。我有时候会在指尖闻到血的气味,也许……我又杀了人。
但那个人……一定是恶人,对,一定是。
我也不知道这样的自我安慰能支撑到什么时候,我最后的结局会如何?也许,会疯,或者成为千陌,或者……永远消失。
而作为一个凡人,一个连身体掌控权都没有的人,我又能期待什么呢。
在一周后,我总算是挺了过来。身体基本恢复,只是还有一种大病后的虚弱感。
“谢秋!有客人!”
“祖宗,你才是夜班的。”
“哎呀,你先去一下,我这儿……我拉肚子呢!”
我脸上真是满排的黑线,从床上爬起来就喝冰牛奶,不拉肚子才有鬼。我下楼,看了一眼门口。
没人啊,客人呢?
“…我在…这里……”
我寻着声音低头看去,发现一个年轻的女人正躺在地上。她痛苦的按着自己的腰,她的腰上绑着一个腰托。我赶紧把她扶起来,让她坐到椅子上。
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有着茶色的大波浪卷发,白皙的面容搭配精致的五官。一双黛眉微微皱着,眼里似乎有泪花。她轻轻咬着唇,顺手撩了一把垂下的长发。白色V领毛衣包裹着娇小的身躯,黑色的丝袜勾破了一块,露出一小段皮肤。
她抬眼看我,语气哀怨,像极了红楼梦中的那位黛玉。
“这风风火火是赶着投胎?我这腰椎间盘突出才开的刀,回头再给我撞断了!你们赔得起吗?!”
我一挑眉,收回前言。这才不是林黛玉……
“对不起,我同事她……人有三急,您理解一下。”
“理解是能理解,可也不能一把把我推地上吧!疼死我了!她人呢?撞人完了都不用出来道歉吗?什么素质啊!”
“她在洗手间,我替她向您道歉,非常对不起。”
“切,她是她,你是你。你让她出来!”
“您先喝口茶,消消气。”
“喝什么茶,老娘喝酒。去,你给我买瓶百威。”
我的太阳穴跳了一下,还是尽力保持微笑。打开抽屉,取出里面的百威递了过去。
她没接,只是微垂着眼仔细的打量我,突然伸手在我手背上摸了一把。吓得我一激灵,差点酒瓶都扔了。
“怕什么,摸你一下而已,老娘又不会吃了你。没有冰块嘛?”
“抱歉,没有。”
“切,算了。”
她翘起二郎腿,也不介意自己的超短裙。仰头,豪迈的喝了大半瓶酒。她喝的很快,有些顺着脖子流了下去…
我稍微,咽了咽口水。
“啊哈~你在偷看我。”
我被她发现,瞬间脸上像火烧,赶紧别过头。
“没事,看吧看吧。本来我也就是个给别人看的,我是做这个生意的。放心,我不会假清高的。只要价钱合适,我什么都可以哦~小哥~”
我心都要跳出来了……这时元祖宗下楼,嫌弃的低声嘟囔了一句。
“呸,狐狸精,不要脸。”
这女人也不在意,反而将V字领故意往下拉了拉。我瞥见她锁骨的纹身,是一只艳丽的蝴蝶……
“对,我就是狐狸精,狐狸精怎么了?我长得好看啊,我美啊。这年头,我不骗不偷的,靠自己这副身子赚钱怎么了?你,黄毛丫头,凭什么看不起我?!”
小元气的爪子都要冒出来了,我赶紧让瞳瞳把她拉走。
“消消气,消消气。”
“哼,我知道,不就是觉得我脏嘛?等事成了,给我钱这地方我也不待。”
我陪着笑脸,说了好些话,勉强哄住了她。
“所以,您来交换什么?”
她张扬的脸突然弥漫着一种悲伤,很深很浓,让人不由得生了怜悯,不忍对她恶言相向。
“我要找人。”
“找人?”
——
彭袁姗小的时候,老爸就得病死了。老妈趁着年轻漂亮,丢下她改嫁了。
她是奶奶带大的,虽然是亲奶奶,可对她的态度却很差。
“你这个拖油瓶,你妈那个女人丢光了我们家的脸,她怎么不把你也带走。”
“看什么看,别用那张脸看我!”
“兴趣班?你以为你读书的钱是谁给的,是我。你好好毕业,去给我赚钱!什么钢琴,学来跟你的妈一样,勾引男人嘛?!”
这样的话,是彭袁姗从小听到大的。
是,她是不招人喜欢。
学习成绩也不好,成天跟泥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模样。可她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丢人的,生而为人谁都是第一次,自己开心就行管别人做什么。
于是高中逃课、罢考,最后辍学。
反正她就算考上了大学,奶奶也不会出钱让她去的,既然确定没结果还努力干什么。
她离开了那个家,自己一个人去了陌生的城市。吃最便宜的方便面,住群租房,抽烟、喝酒。混了^_^。
当然,以她的学历,怎么可能做秘书。她很清楚,她这个身份要做什么。所以,当那个原配太太进公司打人的时候。
她先给了那女人一巴掌。
“这年头,你别怪小三猖狂。你自己人老珠黄不懂保养,男人有钱有空就一定会偷腥。你要是还爱他,就管好他。你要是不爱,趁早离婚拿着钱过逍遥日子。”
是,她很另类,可她活的开心自在。
辞职后,她去夜店找了份工作,每天遇见不同的人,将自己的美貌青春作为商品买卖。很快,她有了一笔钱。
于是她跟沫沫成了合租室友。
沫沫和她,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沫沫出身在好家庭,父母恩爱,从小成绩好又乖巧,是温室大棚里最娇美的花。读完大学,边工作边考研。为了离学校近,才会跟她合租。
见面的第一天,沫沫穿着米色风衣、白色衬衫连衣裙和黑色毛衣、学院风的小皮鞋。而她,穿着黑色风衣、红色一字领露脐装、皮制超短裙、黑色过膝长靴。
沫沫嘴里叼着棒棒糖,而她嘴里叼着烟。
“你好,我叫沫沫。我有的时候晚上会梦游,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哦,没事,我一般晚上在外面过夜。我叫彭袁姗人比较粗,有时候会爆粗口你习惯习惯。”
就这样,两人成了室友,
她们没有过多的交谈,白天沫沫上课打工,彭袁姗睡觉。晚上沫沫睡觉,彭袁姗接生意赚钱。
但凌晨回来的彭袁姗总能看见为她留的食物,有的时候是粥、饭团,有的时候是焦黑的荷包蛋和没熟的硬米饭。
时间长了,沫沫下课回家的时候,也会有海鲜粥、蛋包饭甚至还有石锅拌饭和部队锅。
有一天彭袁姗被客人打了,上头大发慈悲,给她放了几天假。
“你的脸,怎么了?好严重!快坐下,我给你冰敷一下。”
“没事,一个垃圾打的,过两天就好了。”
“打你?你怎么不报警?”
“哦……那是客人,我这种职业也不好报警,回头自己也进去了。”
“这样啊……那我这儿有面膜和乳霜我拿来给你用。”
“哇~可以啊小妞,雅诗兰黛…雪花秀。看不出来你很有钱吗!”
“都是爸妈给的。”
“你那么有钱还打工干什么?多累啊。”
“早晚也要靠自己的,我想早点自立。”
彭袁姗笑了笑,嘴上没说,心里却评论了一句。叛逆期的小绵羊,等以后你就知道了。有爸妈,有钱,是多好的日子。
两个人就这样渐渐成了朋友,偶尔也会闲聊逛街。那天沫沫说带她去个好地方,结果是个破桥洞。一地的垃圾,臭气熏天。上面集装箱卡车一辆又一辆,吵的耳朵疼。
“来这儿做什么?我去,我的高跟鞋……啊!!我昨天刚买的!小妞,你得赔我。”
“好好好,我的达芙妮给你,反正我也不穿细高跟。你来这里,快来。”
“大小姐,我鞋跟断了,你慢点。”
两人站在桥柱边,突然响起了一阵童谣。
“谁杀了知更鸟?是我,麻雀说,我杀了知更鸟,用我的弓和箭。谁看到他死?是我,苍蝇说,用我的小眼睛,
我看到他死。谁取走他的血?是我,鱼说,我取走了他的血,用我的小碟子。
谁来为他制丧衣?我,甲虫说,我将为他制丧衣,用我的针和线。谁来为他挖坟墓?我,猫头鹰说,我将为他挖坟墓,用我的锄和铲……”
“这……”
“别怕别怕,我来过好几次了,只有声音没有可怕的东西。我到处找过了,真的,你别怕。”
“沫沫这里太诡异了,赶紧走!”
“可是我想听完,这是首童谣。”
“你胆子太大了,快走!以后不许来了!”
一周后,沫沫……失踪了。彭袁珊到处找,甚至报了警,但音讯全无。
现在,只有一个地方了……那个无人却会响起诡异童谣的桥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