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管别人死活!”
我大吼了一声,从自己的床上掉了下来。脑袋磕在了床头柜上,疼我呲牙咧嘴。我在地上,迷茫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六道交换所了。虽然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但那个大神…可能结局也好不到哪儿去。我想了想,还是给傅警官打了个电话。
“我去~可以可以,那个白炎真的凶残,过来二话不说一通黑火就搞定了。可以啊,这人什么来头?喂?喂喂?”
居然是,白炎下的手?
‘你要的,就是解决,我替你解决了。’
“那他们的魂魄呢?收归阴府了么?”
‘烧了。’
“你怎么可以?!”
‘有何不可?’
我顿时为之气结,说到底是我求到他头上的,人家处置完了,还能多什么嘴?
“谢秋~你醒拉,你都睡了三四天了,饿不饿?”
元祖宗穿着小兔子连体睡衣毛绒绒的出现在我面前,不过……领口的扣子没有扣好,稍微有些白的晃眼。
“我睡了三四天?”
“恩~可不是,你回来的时候眼神真吓人,出什么事了?我是第一次见老板在铺子里等你回来呢~”
“老板呢?”
“额…不见啦,就跟之前一样。”
我重新躺回床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老板一直都在,看着这些事却并不出手阻止。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或者,他就是等我求助体内的这个神。也是,人家是兄弟俩,我算什么…不过是个伙计罢了,能指望得到什么呢?
“喂,你要是OK的话,晚上的班你上好不好?我熬了四天了,再不睡就要掉毛了。”
见我没回答,元祖宗赏了我一个爆栗。
“听!见!没!有!”
“是是是,立马去立马去。”
直到最后也没跟白炎说古叔的事,看来得等下次了。我刚下楼,门口就来了客人。
来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很有气质。她的黑色高跟鞋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脱下帽子的一瞬间露出里面棕色微卷的短发。优雅的脖子上带着一根铂金项链,黑色丝绒连衣裙上带着一只钻石天鹅胸针。她摘下手套,露出一双保养得当的手,手上还有一只红宝石戒指。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张十分熟悉的面孔。
“祖儿姐?”
“小谢啊,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看来祖儿姐过的很好,真心为你高兴。”
“我也是得真心谢谢你们六道交换所,要不是你们,我也过不上现在的日子。”
尚祖儿是六道交换所的回头客,当年她初嫁良人,却不想那良人是个嗜赌如命、整日醉如烂泥的垃圾。一个少女的青春付之东流,最后还险些被当成抵债的物品卖给债主。她找上了我们,交换了真心爱她的丈夫。而这个人也是从小一直暗恋她,却始终未敢开口表白的同桌。现在看来,这个同桌混的很不错。
当然这一切的美满都是有代价的,她以一只耳朵的听力作为代价交换的。
“祖儿姐,你今天……”
“小谢,你这儿……有茶吗?”
“哦~有,稍等。”
今日的茶是大吉岭,祖儿姐微微品了一口,仔细打量了我一番。
“这些年,你倒是一直如此,半点变化也没有。我有时也会想,是不是如你一般不老不死就能开心很多。可惜啊,我还是个凡人,我还有那所谓的七情六欲。你知道,我有一个儿子…被卖给了一位夫人,抵了那混蛋当时六万的赌债。我找了很久,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找到了。那孩子如今已经二十岁了,长得人高马大,也很有礼貌。我想,让他跟我过。可那位夫人……我理解,是她辛辛苦苦将我儿子带大,是她供他吃穿用度、上学读书。可那是我的儿子……我…”
“祖儿姐……”
“我也不怕你笑话,我这个年纪了,没能力再生一个了。我先生,得了尿毒症,也没多少日子了。我不想自己以后没人养老送终,我只想,只想让我儿子回来。我已经用尽一切的法子了,如今连面也见不到了。小谢,算是我求你了,我拿我现在的一切作为交换,我只想让我儿子回来。”
“祖儿姐,你现在的一切?”
“对,一切!财富、地位、甚至是爱情我什么都可以放弃,我只求我的儿子回来。”
“可当初,是你舍弃了儿子,投奔了爱情投奔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啊。”
“小…小谢?”
我一惊,手里的茶壶差点摔到地上,刚才的话……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我赶忙咳嗽了一阵,尴尬的掩饰着。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祖儿姐你别……别放在心上。”
她的神色黯淡了几分,勉强笑了笑。她将那茶一口气喝完,拨动了一下手中的戒指。
“小谢,其实你说的没错,我也知道。当初的事说好听了是我追求幸福,说难听了就是抛夫弃子。如今,若是不能,那就是我的报应我的命。小谢,我还是很感激的。好歹,这一生我顺心顺意了二十来年,我挺知足的。”
“祖儿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只要你肯付出代价,协议便可达成。”
“我愿意!”
“那便伸手过来吧。”
协议达成后,我目送祖儿姐离开。我按着自己的心,很疑惑刚才发生的事。因为我可以百分百确定,刚才说出那种话的是我,是我自己。而不是体内的那位大神…我怎么了?太累了?或者,我已经变了?这个想法,让我有些恐惧。在这一瞬间,我有种熟悉的一切都在离我远去的惊慌感。
“你好,请问?”
我浑身一阵,从自己的情绪里脱离出来。发现门口又站了一位客人……
一天之内两位客人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我脸上挂了笑,请她进来。
这是一个五十岁的女人,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脸上也满是岁月的印痕。她穿着一件洗的泛了白的蓝色大衣,手里带着一副有些黄了的米白毛线手套。裤子是灯芯绒的萝卜裤,鞋子是一双有些泥渍的旅游鞋。她背着一个大的帆布包,上面印刷着一行字,可惜已经用的太久磨损的看不清了。那是个藏青色的帆布包,包底部的角上还有一个补丁。帆布包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些什么。
“请坐。”
“谢谢。”
这个女人将身上拍了拍,才坐到椅子上。她把手套摘下来,露出一双饱经风霜的手。手指甲剪得很短,指缝里也很干净。但是这双手上却满是老茧和皱纹,还有些冻疮留下的痕迹和受伤的疤痕。她将帆布包打开,取出了一袋红薯和一袋萝卜。这些东西上面还有泥土,非常新鲜,有一种好闻的甜味。
“这是?”
“小哥,我是个乡下人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是我前两天才从地里摘得,你放心都是这批里长得最好的。这红薯可都是红心的,水煮或者拿来烤都好吃。还有这萝卜,这是水萝卜炖汤可鲜了。哦对!还有这个…”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有些破旧。她小心翼翼的摊开,放到我的面前,似乎是张地契。
“这是我那个祖宅的地契,虽然在乡下,可好在很大。要是你将来想盖房子,或者再开个鱼塘都行。”
“你想要什么?”
“我要我儿子,刚才进来的那个,是我儿子的生母。我知道她有钱,我这些加起来,兴许都比不得她给你的。可这孩子我养了二十来年了,是我一手带大的啊。我年纪也不小了,腰啊、腿脚啊都不利落了。我不求什么,我只求有生之年孩子能陪在我身边。我知道人家是亲妈,可我也是真心真意对这孩子的。我一个乡下人,这辈子说来也没求过人,算是我求你了,别让这孩子走。”
她用手背抹了一把泪,一双手握在一起,颤抖着。
我虽有些不忍,可规矩是规矩。既然刚才协议已经达成,那么孩子必定会回到祖儿姐的身边…我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个不错的主意。
“刚才的协议已经达成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刚才那位女士用她拥有的一切财富交换,我收下你的这些东西,让你去到她身边当个佣人。你要是能同意……”
“同意!同意!!!怎么都行,只要我还能见着儿子!”
“是当佣人,她用财富交换,你兴许连工钱都没有。”
“不怕的,我这个乡下人也穷惯了,就算再穷我总有办法的。为了儿子,我总能有法子的。”
“那行,这些土特产我收下了,地契你就自己留着。刚才那位女士才走不远,你出门右转往前一百米,再右转应该能追上。”
“谢谢!谢谢你小哥!我这真的…我给你跪下了……”
“快别,快起来,再不去可追不上了。”
当铺子里只剩下我,我看着一袋红薯和一袋萝卜。
亲情的价格是昂贵的,也是廉价的,就看你心里……如何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