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瘦小的身影正沐浴在银辉般的月光里。
柳舞很勤快。
自从她进入柳府那一天开始，就被柳府从上至下公认为最勤快的丫鬟。
她能把灶房收拾得一尘不染，把库房整理得干干净净，她能做厨娘，能当舞姬，人也整洁，手脚麻利，所以被家主指定为小少爷的贴身丫鬟。
但柳舞有个习惯，最喜欢午夜的月光，常常在没人的时候独自站在月光里，仿佛在吸纳着日月精华。
柳舞的小习惯没人知道，唯独被云极所撞破。
比夜风还冰凉的刀刃，无声无息的架在了脖颈上，柳舞悚然一惊，一动不敢动。
“只有妖族才会吐纳日精月华，你，到底是什么。”
云极的声音很轻，也很冷。
“我、我是柳舞，柳府丫鬟。”柳舞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你不是丫鬟。”握刀的手纹丝不动。
“我是丫鬟，我在柳府十几年了，你、你想怎样？这里是西营，杀了人你逃不掉。”
“如果杀的不是人，不就没事了。”
“我、我不是妖，我是人。”
“你说谎，如果你是人，那就说一说你为何能有超越马匹的脚程，如果你是人，再解释一下十年不变的容貌，这两点若是能说清楚，我就相信你是人，如果说不清……”
刀刃的微微下压，代表着接下来的半句话。
“我、我身子很轻，所以脚程很快，我、我没有什么不老的秘诀，我生来就是这副模样，我已经尽力了，尽力长得像人一样……”
柳舞哽咽着，瘦小的身子想要卷缩起来，却被脖颈上的刀锋死死的卡住。
“承认了，你果然是妖。”云极的眼里暴起杀意，他这一生最痛恨的就是妖。
金玉刀上涌动起无形的波动，真气调动形成威压，将柳舞锁死。
“既然是妖，你该知道自己的结局。”云极缓缓抬刀。
柳舞忽地仰起头，明亮的眼睛闪烁着不甘：“我没伤害过谁，我只想伺候少爷！”
呼！
刀锋斩落。
柳舞依旧仰着头，只是闭起了那双始终清澈的眼睛。
预料中的血溅当场并未发生。
等了许久，柳舞睁开了眼，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默默的站着，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躺回榻上的云极很是无奈。
他倒是希望柳舞伸展出尖牙利爪，自己也好大战一场。
在没有完全证明柳舞的妖族身份之前，云极不可能当真下死手。
刚才的举动不过是连番的试探罢了。
总不能人家承认自己是妖，就一刀砍了，万一柳舞说谎，岂不是杀了人。
柳舞一个人在夜风里站了很久，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寒冷，身子一个劲的抖个不停，快到清晨才蹑手蹑脚的返回屋子。
不久后天光大亮，羽林军继续集结。
昨晚的经过云极没和别人提及，柳舞也没和谁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只不过柳舞开始有意的避开云极，每每看到云极都会一惊，而后退开很远。
这是被吓到了……
云极觉得自己好像吓唬了一个小孩子，毫无成就感不说，还有点尴尬。
好在云极的脸皮不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和柳杨几人依旧有说有笑。
第二天的训练依旧是整整一天，黄昏才解散，羽林军被累得唉声叹气。
柳杨知道柳舞也被累得不轻，没叫丫鬟去买酒，几人去饭堂用饭。
西营的饭堂很大，几乎满坐。
找了张空桌，刚坐下就听旁边有人调侃。
“呦，这不是柳少嘛，怎么不在酒楼吃，改成饭堂了，就算在陛下面前失宠，也不至于落魄到连饭都吃不起的地步吧。”
说话的家伙一条腿踩着凳子，大咧咧一副张狂模样。
“本少爷就想尝尝饭堂的饭菜，感受一番你们这群饭桶吃的究竟是什么味道，怎么？你咬我啊。”
柳杨一张嘴就把饭堂里的人全都得罪遍了，比说话的家伙要嚣张得多。
“说我们是饭桶？有能耐你别吃啊，你吃了你也是饭桶。”
“本少爷乐意，你管得着吗。”柳杨一脚踢翻了对方搭脚的椅子。
“上菜上菜，赶紧的，饿死了。”桃扈在一边直催促，对于柳杨的嚣张习以为常。
饭堂里的其他人有的闷头大吃，有的横眉立目，就是没人上来和柳杨翻脸动手。
柳杨的家世背景确实很强，但在龙溪城还真就排不上前列，但他有一个地方无人能及，皇帝是从小和他玩到大的，正是碍于这一点才没人愿意招惹他。
回到住处后，桃扈为柳杨鸣不平。
“这群势利眼消息还挺灵通，知道柳少失宠，竟敢落井下石。”
柳杨翘着二郎腿，道：“什么失宠不失宠的，我又不是宾妃。不就是最近没和陛下玩耍，等摆完金龙阵，找个机会带他溜出皇宫看大戏去。”
桃扈摇头道：“不是小时候喽，陛下不喜欢看戏了，倒是对猎兽越来越感兴趣。”
柳杨自语道：“说来也怪，我记得小时候姬宣武跟屁虫一样，最喜欢皮影戏，怎么长大了开始喜欢血腥的猎兽呢？”
桃扈愤愤道：“若非陛下喜欢猎兽，姓朱的怎能抢了柳少的风头。不就是会熬鹰吗，算得了什么，小镇来的土狍子，有机会找个由头让他吃瘪。”
柳杨道：“算了吧，我和他论起来还是表兄弟呢。”
会熬鹰，来自望海镇，又是皇帝的表亲，这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云极道：“抢了柳少风头的，莫非是望海镇的少城主。”
桃扈道：“就是那个朱仔孝，听说是被妖兽咬了一口，没死算他命大。”
柳杨傲然道：“等本少摆好了金龙大阵，煞一煞蛮子的威风，到时候自然风头无两，他朱仔孝一介鹰奴算得了什么。”
朱仔孝居然也来了皇城，还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云极微微皱眉。
桃扈感慨道：“上次蛮子来皇城是十年前的事了，我当时偷偷去看过，这群家伙一个个膀大腰圆，齐刷刷背着鬼头刀，跟一群刽子手似的。”
柳杨撇嘴道：“都说草原的蛮子好战，一个能打我们十个，真有那么邪乎？”
桃扈道：“这就不清楚了，十年前我还是个小屁孩呢，竟看热闹了。”
小石子好奇的插嘴道：“我家都尉说金龙大阵是为了迎接贵客，不会贵客就是草原蛮子吧。”
桃扈道：“就是为了迎接那群蛮子。”
柳杨道：“陛下这是要吓唬吓唬草原人，让他们见识见识我武国的战阵有多威风。”
“草原人的目的是什么。”云极问出了关键之处。
桃扈摇头道：“柳少听没听到什么消息。”
柳杨道：“知道点风声，好像是草原出了什么乱子，具体如何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