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遍地残骸。
月光下的血迹将城墙刷上一层殷红。
狐夫子一死，护城大阵被重新开启。
耀眼的光晕隔绝了狐族的攻势。
余下的两头狐王并未远遁，率领狐族徘徊在城下，始终盯着城墙。
妖族不甘心，它们在寻找机会卷土重来。
刚刚经历过生死的两个少年背靠着城墙，眼望着烽烟。
“别恨我，那一箭不得不发。”
“非常时刻就得杀伐决断，换做是我也是一样的选择。”
“最后关头是夫子醒来帮你躲开的金砂箭吧。”
“是啊，夫子用最后的力量与狐王同归于尽，只是尸首怕是分不出来了。”
“等战事结束叫仵作帮忙，将人身的部分切下来，夫子得下葬，要立碑。”
“夫子和余姨的两座墓，要挨着。”
夜变得更静，天边开始泛白，破晓之时，远处的大地上出现了一层红色。
大地开始颤抖，铁蹄席卷而来。
“援军……是骑兵。”云极很快看出了远处的红色。
那是一匹匹高头大马，马上的骑士个个身披红色的重甲，数量在一千上下。
这些骑兵手握重刀，速度一致，姿态一致，就连凛冽的目光都几乎一模一样，浑身煞气。
城头上的守军先是吃惊，当有人认出骑兵的身份后立刻欢呼雀跃。
“漫山红甲，如火燎原，武国最精锐的骑兵腾虎卫。”古宣的两手抓着城头，眼中闪烁起一种异样的光彩。
云极没见过如此数量的重甲骑兵，但他听过腾虎卫的大名。
武国有两位闻名天下的将军，被誉为龙虎将军，麾下的兵将个个武勇，堪称武国最强战力。
龙将军统领龙武卫镇守北地，虎将军的腾虎卫则镇守南疆，两位将军修为高深，一南一北护佑着武国大地。
火红的重甲由远及近，当为首的骑士举刀的那一刻，撕裂夜幕的曙光也照耀到城墙。
杀！
骑士的重刀斩向狐王。
杀！！！！！
一千重骑齐齐怒吼，声如惊雷。
重甲与狐爪摩擦，长刀与獠牙交锋，兽血迸溅，狐尸横飞。
铁骑的冲杀威力惊人。
城外剩余的两百多头狐妖在一个冲锋后被灭杀一半。
最为惊人的还是为首的骑士，一次交锋即斩断了独眼狐王的两只前爪。
“开城门！”浑身是血的封石喝令道：“还能动弹的跟老子出城！宰了这群野狐狸，替大人报仇！”
一群杀红眼的守军不顾伤势，开启城门冲出城外，与腾虎卫里应外合，很快将狐族尽数灭杀。
随着最后的断尾狐王身首异处，望海镇的劫难彻底结束。
死在这场妖灾中的守军与百姓多达万人，夫子，余幼娘，守将严明尽数葬身狐妖之手。
尽管最后狐妖被屠灭，但妖灾所造成的损失却无法挽回。
城墙上不再有守将的背影，书塾里听不到夫子的训诫，山林中也不见了矫健的猎手……
腾虎卫没有入城，剿灭狐族后直接撤走。
死于妖灾的百姓相继入殓，城外的墓地变得格外嘈杂。
夫子胡远举与猎户余幼娘的墓相邻，位于墓地的边缘，在一处小山坡上。
两座石碑犹如并肩而立的两个人，眺望着远方的望海镇。
古老的将军冢又高了一些。
一块块刻满名字的新石堆垒四周，其中最大的一块石头上刻着严明的名字。
劫难过去，望海镇恢复了秩序。
长街上依旧人来人往。
云极与古宣成了这一战的少年英雄，甚至有说书客将两人的事迹编成故事，在茶楼酒馆传唱。
世上之事，大多对立而生，有人爱戴，就有人仇视。
对于一战成名的少年英雄，城主之子朱仔孝却是恨之入骨。
砸东西声在城主府的后宅响个不停。
一个价值连城的水晶茶壶从门里扔出，摔碎的茶壶就落在刚刚走进院子的城主脚下。
“好好养伤，别胡闹，小心伤口崩断了。”
“爹！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的胳膊没了，我要杀了那家伙！”
“杀别人可以，那个叫常齐的家伙，杀不得。”
“一个布衣而已，他的命值几个钱？我出一万两要他的命！”
“不是银子的问题，那小子提前通报了城外有妖，本就有功，又帮守军杀掉了狐王，外面连茶楼里都在讲他的事迹。”
“十万两！我要他死！”
“儿啊，你还不明白吗，你老子是望海镇的城主，至少在望海镇我们不能杀他。”
“不能在望海镇杀他……我明白了！我去皇城找姑母，这口恶气我自己出！”
朱厢为皇亲国戚，朱仔孝的姑母正是当今武国的皇太后。
仇恨这种东西，不知在世上延续了多少年，或许曾经淡化，但从来不曾消失。
……
“龙溪城？”
古宣家的屋子里，云极略微诧异道：“原来你住在皇城，什么时候启程。”
经历妖劫后古宣做出一个决定，要带着妹妹返回家中，而他的家，就在武国的皇城龙溪城。
“两天之后，其实我早打算回去了，只不过这一路山高水远，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怕阿瑶在路上出现意外。”
古宣道：“知道那个户部侍郎魏大迁吧，他要赶回皇城复命，他手下的护卫不会少，有商队已经趁机集结，我也准备一起出发。”
“怪不得街上的马车很多。”云极了然道：“你们家世丰厚，回家后应该能找到足够的石耳了。”
“家……呵。”提及家事，古宣不知为何冷笑了一声。
云极发现阿瑶的目光变得暗淡，好像这对兄妹对家事有着难言之隐。
“你们家，破落了？”云极试探着问道。
“家产丰厚，富可敌国，怎会破落，只不过家产没我们兄妹俩的份儿罢了。有卑鄙小人暗中作梗，我们兄妹不得不远遁他乡，我这次回去，是为了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古宣捏拳道。
云极知道大户人家最是麻烦，都说豪门深似海，恩怨是非多，看来一点不假。
富可敌国的家世岂能是普通人家，古宣兄妹这一去是否顺利就不得而知了。
“我帮你。”云极道。
“我是去报仇可不是继承家业，这条路不好走，稍有差池，命不保。”古宣道。
“你若是回家享福，我也不会去。”云极道。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有你帮我，多加一分胜算。”古宣高兴道。
坐在一旁的阿瑶两手端着茶杯，时而抿上一小口，从不插话，听云极说要帮忙，女孩的目光变得明亮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