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东西,林穆儿去了外间,端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放在一旁的矮桌上,顾墨衍仍旧靠着,慢慢的消着食。
“这药刚倒出来,歇一会才能喝!”林穆儿不厌其烦的嘱咐道。
顾墨衍点了点头,低头看了一眼药碗,果然!药碗旁边的玉蝶上,仍旧放着两颗糖渍过的果子,红艳艳的,瞧着喜庆,煞是惹人喜爱!顾墨衍也不知,这小丫头为何这么执着的,放这两颗果子在这,自己喝药向来是一饮而尽,喝完漱口,从来也不会去吃这玩意,想了想,许是这小丫头吃药习惯了吃这些,随她去吧!
“主子,这帕子,放哪里比较合适?”一旁的兰雪举着那方帕子,看了看帕子,又有些惋惜的对着林穆儿说道:“浆洗房的丫头们想了各种法子,还是洗不掉,所以这两天才晾干了送了过来。”
兰雪开口,林穆儿和顾墨衍一起循声看了过来,这帕子?顾墨衍有些疑惑,如此脏污的帕子,怎的如此宝贝?
“罢了,放到箱笼里的那个紫檀木盒子里吧,左右也是个念想!”林穆儿走上前,接过帕子,细细的摩挲着,恍如白昼的灯光下,莹白的小脸上有惋惜,有痛心,甚至还有若有若无的惆怅...
兰雪点点头,接过帕子,珍而重之的将那帕子放进了紫檀木的盒子中,转身看见顾墨衍疑惑的眼神,也不等他开口询问,自顾自的说道:“那帕子,是谢妈妈亲手所绣,那日您昏迷着,吃不进药去,娘娘情急之下就拿这帕子给垫着了!虽是沾了药渍,娘娘却是舍不得扔掉,想留着做个念想!”
顾墨衍心中微动,原来他这位王妃,竟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说到底,谢妈妈不过就是一位乳母,竟然能让堂堂王妃挂念着,顾墨衍心中不禁对林穆儿高看了几分!
“谢妈妈的事,我着人在查着,若是有了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你!”半晌,顾墨衍沉声说道。
林穆儿一愣,没想到这人真把这事放在了心上,谢妈妈横死,这仇自己是一定要报的,但是靠着自己总是有心无力,如今堂堂晋王允诺了自己,想来,一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刻!当下,带着几分真心,林穆儿郑重的对着顾墨衍,行了一个福礼:“多谢王爷!有王爷这句话,我想,谢妈妈在天之灵,也会有所安慰的!”
顾墨衍点点头,看见一旁冒着热气的药碗,心却突然咯噔了一下:这糖渍的果子!原来是这小丫头在自己昏迷时给自己喂得药!她如此执着的,每次喝药都要放两颗糖渍果子,定是发现了什么!顾墨衍突然感觉有些面皮发烫,更加的有些不自然了起来,原来这果子,真是给自己吃的!
“行了,你们先出去吧!”也不知为何,
顾墨衍突然冷了语调,冲着主仆两人吩咐道。
兰雪有些意外,这几日以来,王爷虽是不苟言笑,但对着娘娘时,也还算谦和,这会怎么就突然变了脸色呢?林穆儿倒是没有多意外,从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是个不能亲近之人,冷面冷心,不好相与,若不是他是自己的夫君,自己还要仰仗他,查明外祖父一家的血案,现如今他有身负重伤,自己还真不愿搭理这样气势迫人的权贵呢!
“是!臣妾告退!”也没有任何情绪,林穆儿神色坦然的,领着兰雪告了退。
兰雪一边观察着林穆儿的脸色,一边担忧道:“主子...”
林穆儿笑了笑,并未有什么不妥,只是轻轻揉了揉肚子:“好饿,再不用晚膳,怕是该吃宵夜了吧!”
见林穆儿神色如常,兰雪也微微放下心来,同着青橙红杏两人,一起伺候着林穆儿用了晚膳,用完晚膳后,林穆儿也并没有着急回卧房,点上了几根蜡烛,安安心心的窝在了小书房,看起了账本来了!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温暖如春,清幽的兰花香,从香炉里丝丝袅袅的升腾出来,在屋子里纠缠,欢跃,萦绕在鼻尖若有若无...
“主子,凡易求见!”兰雪走了过来,低声在林穆儿耳边说道。
林穆儿愣了下,抬眼看了眼窗外,外面黑天墨地的,夜已经很深了,这个点凡易还跑过来,想来,定时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揉了揉额头,放下手中的账本,朝着兰雪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兰雪应下了,转身想走的时候,顿了顿,又冲着林穆儿悄声说道:“主子,您若是觉得不方便,您可以回卧房,爷吩咐过了,以后让凡易在外间,隔着屏风回话!”
林穆儿表情一滞,有些诧异的看向了兰雪,兰雪冲着林穆儿点点头,笑了笑,这才转身出了门去。摇曳的橘色烛火,倒是晃的林穆儿心中一阵感动,这人,还真将这事放在了心上!
起身,移步进了卧房,顾墨衍早已坐靠在了迎枕上,见林穆儿过来,也未有其他表示,仍是安静的看着手中的书。林穆儿放轻了声音:“凡易说是有事来禀报,我让他进来了!”说着,也不等顾墨衍有何表示,便坐到了一旁的绣凳上,拿起一旁放着的杂书,随手的翻着。
“属下参见王爷,参见娘娘!”果然,凡易没有进到内室,只站在屏风外,朗声说着。
顾墨衍挑了挑眉,知道凡易此刻进来禀报,定是有要事,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今儿天牢将南疆使团的人都放了出来了!”凡易言简意赅,继续说道:“属下已经派了人盯着了,爷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吩咐?”
“放了?”顾墨衍拧起了眉,这么说来,
南疆的信使已经到了京城,那苏摮,看来也就快要到京城了,呵!京城这池浑水,可是越来越污浊了!
“已经回了驿站!”凡易继续回着话。
林穆儿这会却是不淡定了,那个天牢自己是去过的,阴冷寒湿,便是一个身强体健的莽汉在那里待上几日,怕是都会禁不住,更别说那娇娇弱弱的南疆公主了!虽说这会是放出来了,但也不知道身子骨如何,可得要找个大夫好生的调理着,也不知道身边有没有伺候的丫头,那松果儿生性豁达,不拘小节,出门在外身边都是带的侍卫,从未见她带过丫头,如今,若是没有丫头在身旁照顾着,那怎么能行?
顾墨衍想了想,这南疆使团到底掀不起什么风浪,派人盯着些便罢了,刚想遣退凡易,见着林穆儿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知她与那南疆公主有几分交情,此刻心中定是担忧!
“放心,皇上既然是放了他们,定会安排妥帖,不会有什么事的。”顾墨衍轻描淡写的说着。
林穆儿点点头,知道皇上定是忌惮南疆,这会能将他们放出来,定是会安排妥帖,自己确实也不必过于担心。
就在林穆儿稍稍松口气时,只听这顾墨衍话锋一转,语气倒是透着了几分冷冽:“不过,这南疆公主身份敏感,现如今,你与她不宜太过亲密!”
“我...”林穆儿咬了咬嘴唇,这话听着刺耳,却是事实,南疆公主对自己不同于常人,没由来的亲密,自己虽是抱着一丝防备,但确实对这小姑娘也有些喜爱,所以,这会顾墨衍说出这话,自己想反驳,却有些底气不足了!
“你下去吧!其他人不必太过担忧,看好那个湛先生即可!”没有理会林穆儿的尴尬,顾墨衍吩咐起了屏风外的凡易。
“是!属下告退!”
听脚步,是兰雪送着凡易出了门,屋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偶尔的,才听见一声清脆的翻页声。林穆儿有些气恼的坐着,手中握着书,却是一个字都未看进去!
“你若是与她交好,暗地里便可,若是放到了明面上,一来,晋王府有通敌之嫌;二来,于你来说,不安全!”半晌,原本在认真看信的顾墨衍,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嗯,知道了!”林穆儿闷闷的回了声,心中知道他说的在理,可是自己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顾墨衍没有再理会她的情绪,话已至此,如今情势所迫,绝不是能够按照个人喜好来行事,凡事总是要有取舍,要懂分寸!如今,千百双眼睛盯着晋王府,有艳羡的,有看戏的,然而最为重要的,是等着晋王府犯错的!这个节骨眼上,晋王府不能行差踏错,莫说犯错,便是没错,怕是都会被有心人捏出错来!
林穆儿虽
是心中不爽利,到底也是个明事理的,不过片刻,也就能体会到了顾墨衍的意思,调整好情绪,看着忧哉看信的顾墨衍,也有些疑惑,不禁脱口问道:“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拿着书信的手指突然捏紧,随即,却又松了下来,脸上却是丝毫没有波澜,神色平淡的说道:“等!”
“等?什么意思?”林穆儿有些不解,这人九死一生的回来,情势紧迫,还在等什么?
顾墨衍挑了挑眉,面向林穆儿,勾起了唇角:“我如今身受重伤,连起身都需要人帮衬,王妃以为,我现如今还能干什么?”
灯光下,四目相对,一个深邃,一个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