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无人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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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消息是行动的时间已经不多,行动的风险再次拔高。

  好消息是……还有机会。

  秦广王用手指虚划着:

  游缺在道历三八九八年的伐卫之战里道心崩溃,至今已有二十多年。

  这是相当漫长的时间。

  能用的不能用的办法,游家肯定都试过,但都无济于事。

  他放弃了自己,最后游家也放弃了他。

  仵官王僵硬但有条理地道:

  说起来现任泰山王的确是身材高大,血气充盈,体魄很不错……但仵官王这厮也觊觎得太明显了。

  秦广王有些危险地看着他:

  仵官王往后缩了缩:

  能在地狱无门里存活下来的,不可能真有蠢货。仵官王觊觎泰山王的尸体,泰山王也不蠢,不会去做必死的事情。他之所以总惹麻烦,只是有些时候会失控。

  卞城王并不理会他们之间的暗涌,保持着冷酷的姿态:

  他看着秦广王:

  就算有二十多年的时光,验证游缺已经是个废物。

  就算有再多的理由,来论述游缺的无害。

  但仅仅有人高价悬赏刺杀游缺这一件事,就足以说明游缺的危险。

  要么游缺不简单,要么游缺牵扯到的东西不简单。

  一个断绝了未来的人,也被剔除家族继承序列,不存在权力斗争。离群索居多年,更没有利益竞争……那么为什么,还有人要下血本,买凶杀他?

  请地狱无门出手,价钱可不便宜。

  他倒宁可游缺已经重塑道心,重回神临,又或仍然得到家族重视,被保护得很好。那样危险尚在已知的范畴内,拼或不拼,都可以好生掂量。

  现在都不知道迷雾里的危险是什么,不知是刀山还是火海,贸然拿命去探……有几条命可以这么犯蠢?

  秦广王思考着道:

  仵官王冷不丁地来集思广益。

  秦广王忍无可忍,一巴掌把他拍到了地上。

  他像是一个摔碎了的泥偶,连声惨叫也没有,骨头和筋肉各自分离,瘫软在他的黑袍下,像是一摊烂泥。

  过不多时又有灵性降临。骨头重新拼凑,血肉继续攀附,黑袍又被撑起来,仵官王摇摇晃晃

  地坐定了,嘟囔道:

  卞城王当然没有错过两位阎罗的力量表现,但目不斜视,声音冷漠:

  秦广王显然早已调查过,说起来头头是道:

  卞城王没什么波澜地道:

  秦广王道:

  卞城王冷酷地道。

  仵官王耷拉着脑袋,也不知是想点头还是想摇头。

  秦广王若有所思:

  卞城王直言不讳:

  前途尽毁,离群索居,被家族放弃。太容易让他联想到一个朋友了。

  !

  秦广王点了点头:

  卞城王不很客气地道:

  秦广王坐姿随意,眼神玩味,语气却很认真:

  *********

  游家老宅也算是惯见风雨。

  当年游玉珩在时,别说奉天府诸城了,天京城都常有达官贵人特意过来拜谒。

  游家的祠堂,积了多少真情实感的香灰。

  及至游钦绪剑横中域,那也是深山之中,常有远亲。

  等到游缺黄河夺魁,也多得是叔伯长辈,关照故旧。

  说起来游缺能够参与必胜的伐卫战争,在殷孝恒麾下独当一面、独领一军,那也是叔伯们照顾的结果。

  不然大景泱泱四千年,多少世家豪门,大好的机会,岂有轻易与你?

  可惜游缺未能把握得住,反是一蹶不振。

  今日之游家,在天京城的大宅都是门庭冷落、车马稀疏,更别说位于泰平城的老宅了。十天半个月也未见得有谁来拜访一下,祠堂里的香火,也都是游家人自己续着。

  这天来了稀客。

  来者是风头正盛国之骄楼君兰。

  当初黄河之会上,也是和陈算竞争过外楼场名额的,后来惜败于天机之下……

  当然,那一届黄河之会,景国连弃内府、外楼赛事,他们也是白争了一场。

  楼君兰出身于号称的楼氏。

  这一宗如今最有名的强者,乃是现在的中域第一真人——楼约。

  以中域之广,强者之众,能够称名第一,在个人武力上压服诸如镜世台首、八甲统帅等强大存在,其实力之恐怖,可见一斑。

  楼君兰本人也是神临成就,金身不坏,在妖界战场经受过考验,未来大可期许。

  位于泰平城的游家老宅里出,一时还真找不出有资格接待她的人。

  只能守祠的家老尽出,列队候于门外。

  今年二十有七的楼君兰,五官生得精巧,一副可人模样,只是眉宇间很见清傲。

  今日还穿戴了软甲,就更冷肃叫人难以亲近。

  她才下了车架,就一摆手,止住寒暄:

  现场资格最深的家老,是当年游钦绪的幼弟游钦维。

  相较于其兄曾经名震中域的勇力,他是垂垂老朽方证神临,常言道途艰难、洞真无望,不过守祠续谱,勉强维系家声。

  听得楼君兰此言,游钦维点了点头:

  楼君兰在抬步跟上之前,又淡淡看了其他人一眼:

  游钦维亦摆了摆手,于是众皆散去。

  待得看不见游钦维与楼君兰的身影了,游家嫡脉这一代年纪最小的游世让,便忍不住牢骚了:

  旁边有个家老道:

  游世让于是便冷笑了起来。

  星月原之战,齐天骄胜景天骄。于参战的每一个景国天骄来说,都是人生污点。

  毕竟景国人从来都习惯了胜利。

  游氏祠堂中,楼君兰在历代游氏强者的牌位前,认认真真地上了一炷香,以是漫不经心地道:

  站在一旁的游钦维,眨了眨眼睛,以是想了一阵,才想起来楼君兰问的是谁。

  昔年观河台上游缺一掌翻天,使得长河龙君惊曰。

  故得美名。

  已经数十年不复闻也!

  游钦维叹道:

  楼君兰道:

  游钦维轻轻梳了一下白须,意有所指地道:

  万俟惊鹄便是道历三九一九年黄河之会景国原定的内府场参赛天骄,击败了大罗山出身的天骄徐三,正天府裴氏、裴星河的侄子裴鸿九,无可争议的赢得名额。最后却失陷于妖界,死于非命。

  从而引发了一场景国内部彻查自纠的行动,也导致景国接连放弃内府场、外楼场,紧急召回太虞真人李一,让包括本国淳于归、赵玄阳在内的所有神临天骄,全都没能展现光彩,黯然失色。

  楼君兰并不延伸,只把事情讨论的维度,局限在内府魁名上:

  游钦维道:

  游钦维本人的修为虽然不怎么样,楼君兰作为后来者,也自信已居其上。但其兄毕竟是曾经的中域第一真人,他的眼界是不容小觑的。

  楼君兰琢磨着道:

  即是游缺当年所屠之城,亦是卫国曾经的重镇。游缺就是在这里道心崩溃,从此沦为废人。

  见楼君兰话语之间总是不离游缺,游钦维知道这一面不可避免。终于道:

  楼君兰正容道:

  游钦维遂不再拦。

  说真的,游家没人能拦得住楼君兰了。肯在这里婉转一番再打招呼,已算得上楼君兰给面子。

  一路引至这幽深如海的大宅里的孤院,碎石路上都能见得荒草,不知多久无人拜访了。游缺什么时候死在这里,大约也没人知道。

  游钦维却也不掩饰什么,行至小院门前,才拿起门环,轻轻叩了叩门:

  过了一阵,才有一个慢吞吞的声音响起:

  楼君兰上前一步,很有名门之后的风度:

  那声音不耐烦地道:

  游钦维扭过头来,面作难色:

  楼君兰礼貌地笑了笑:

  她一掌拍开了门,走入里间,才淡淡地道:

  小院之中的风景,与想象中大不相同。

  此刻正是下午,夕阳垂照。一个穿着粗布麻衣,仅以木簪束住长发的男子,拿着锄头正在锄地。这时顿住锄把,淡然回望,眼睛里沁着一种平静的孤独。

  他的五官还是中年人模样,但白发已经很多。年轻时候大概是英俊的,但如他的白发丝一样,已经枯萎了。

  在他身后是葱葱绿绿,各种各样的蔬菜。

  这处寂寞的院落,被他打理成了菜园。

  地里垄间,有鸡群觅食、踱步。

  那边屋檐下卧着犬,见得生人来,已经立起,并竖起了尾巴。

  午后暖光,照似寻常农家。

  数十年离群索居。

  似也没那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