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令朱由校头痛的是那些进行封闭学习的徐孚远、夏允彝等人。
朱由校的初衷挺好,想当个远程指导,特意告诉徐孚远等人,有什么问题记录下来,交给下人转递给他。然后,他再把答案传递回去。
可没成想,这帮家伙刚接触新知识、新事物,还没开始深入学习、自我思考,便提出了众多问题。
朱由校看到写了满篇子的纸时,脑袋都大了。多数问题只^_^,自然会明白,甚少不会提出这么幼稚、可笑的问题。
气得朱由校御批三字“看书去”,马上吩咐一个月内不准再呈递这帮混蛋的问题,让他们自己琢磨去。
还不如孩子们省心,朱由校翻了翻眼睛,收回思绪,又露出和煦的笑容,面对着少英院的好孩子们。
吃得饱,穿得暖,不用劳苦颠沛,不受白眼鄙视,孩子们已经恢复了童年的快乐,也没有了面黄肌瘦的模样,个个都精神得很。
仔细看过手中的卷子,朱由校微微颌首,抬头看着小夜称赞道:”不错,学得很不错,基本上都答对了,有点小马虎也无伤大雅。”
小夜躬身致谢,矜持又谦虚地答道:“万岁谬赞。小夜定加倍认真,秋考争取满分,让万岁欣慰。”
“好。考满分,朕有赏。”朱由校很看好小夜,稳重得体,很有大队长的风范,甚至可以当半个辅导员。
一个小身影挤到前头,趁着小夜退下,赶紧跑了过去,把手里的卷子呈上,嘴里叫着:”万岁,万岁,五月考了一百分。”
朱由校笑得更加开心,每次来都能看到小丫头跑来欢叫,今天不知跑哪去了,没看到心里挺不得劲儿呢!
接过卷子看了看,数学答得真不错,不到一年时间有这样的进步,相当厉害。朱由校有些惊讶,小五月还真个聪明的丫头。
五月眨着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皇帝,等着皇帝夸奖。赏赐嘛,多给糖果就好。
“很好,进步很快。”
朱由校伸手相招,待小丫头走近,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朕刚说了,满分有赏。嗯——”
沉吟了一下,他伸手摘下腰间的佩饰,给小丫头系在身上,笑道:“这是朕赏你的,要继续努力,好好学习啊!”
五月小脑袋点得欢实,想了想,又利索地跪下磕了个头,脆声道:“奴家谢万岁赏赐。”
哈哈哈哈,朱由校被一个奴家的称呼又逗得大笑。这个小五月,真是个开心果。
看着五月美滋滋地退下,朱由校环视下面的孩子们,心底发出最深切的誓言:为了你们的笑容,为了你们的安乐,为了那些看不到的大明的孩子们,朕也要排除万难,打造辉煌的大明,让你们远离战乱,远离颠沛流离。
“你们是大明的未来!”朱由校朗声开口,充满了真挚的感情,“好好学习,努力进步,朕相信你们一定能成为大明的栋梁之材......”
“赏!”
皇帝以最简单的话话,最实在的表示,作为结束语。
宫人立刻把准备好的赏赐之物用木盘捧上来,孩子们立刻喜笑颜开,但还挺规矩。小夜等几个小干部维持着,排好队挨个选取。
五月摆弄着腰上的精美佩饰,笑得嘴都合不拢,也不去排队领赏。很自觉的孩子,她觉得已经有了,就不贪心。
朱由校很喜欢这个小丫头,再次伸手相招,将五月唤到身边,亲切地问道:“要用功读书,争取明年通过毕业考哦!”
所谓的毕业考,就相当于小升初,比后世的水平还要降低不少,可也相当于四五年级。
依目前科技发展的程度,朱由校认为这个水平也满可以了。能读书看报,会计算数学,在明朝的众多人口中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
五月眨了眨眼睛,咧开小嘴,说道:“今年年底也有毕业考啊,为什么要等到明年呢?”
朱由校呵呵一笑,说道:“你就算有基础,也还小,只学了一年便能毕业?”
“那我要真的通过今年的毕业考了呢?”五月歪着小脑袋,长睫毛忽扇着,很认真地看着皇帝。
朱由校想了想,逗小丫头道:“今年能通过的话,朕有重赏呗!”
五月立刻精神起来,说道:“万岁爷,五岁要是能通过,也不要重赏,就想提个要求。”
只是略微停顿,五月又赶忙补充道:“这个要求一点也不难,也不过分。对万岁爷来说,非常简单,非常容易。”
朱由校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在五月期盼的眼神中缓缓点了点头。
五月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说道:“那万岁爷跟老师说一声,把教材都给我,还要允许我随便串班听课。”
朱由校表示怀疑,说道:“五月呀,明年能毕业,朕也有重赏,倒不必急于一时。”
“万岁爷,您不相信五月?”小丫头嘟了嘴,更显可爱。
朱由校轻抚额头,有些无奈地叫过王体乾,让他去跟老师说,给五月提供方便。
五月心满意足,或者说是信心十足地退了下去。
跳级啊,可能嘛?!朱由校看着小丫头走远,很是怀疑。
……………………
喜欢孩子?!朱由校肯定说这不完全正确。
可爱又乖巧的谁不喜欢?调皮捣蛋的熊孩子看着就烦。
要是象五月那样可爱的小丫头多好!朱由校轻抚着张裕妃高高隆起的肚子,嘴上没说,心里却是这样嘀咕。
“皇爷。”张裕儿私下里还改不了这个称呼,脸上带着温柔幸福的笑意,“臣妾想生个小女娃,您不会怪罪我吧?”
嘿,怎么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朱由校眨巴下眼睛,笑着说道:“生男生女都一样,朕都喜欢。”
张裕儿轻轻点了点头,把手放在皇帝的手上,说道:“等生下小女娃,臣妾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谁看见都喜欢。”
粉雕玉琢般的小公举,蹒跚着脚步,仰着婴儿肥的可爱小脸蛋儿,奶声奶气地叫爸爸……
朱由校也似乎看到了这样温馨甜蜜的画面,脸上笑意更浓,“嗯,漂漂亮亮的小公主可爱极了,朕都想得到,跟你一样好看。”
张裕儿笑出了声,把头倚靠在皇帝肩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有两三个月吧,朱由校继续轻轻抚摸着,似乎能感受到肚中小生命的悸动。
作为穿越者,而且是能够改变历史的穿越者。因为知道的多,往往会愈发感到肩上责任的沉重。
就象朱由校看到少英院的孩子们,再感觉到自己的孩儿将要出生,又怎会令历史重演,令神州沦陷,令万民陷于水火?
表面上的沉稳镇静并不是朱由校的本心,其实他比谁都迫切地想剿灭建奴,彻底地消除令他时时凛惧心惊的那个悲惨的可能。
即便现在辽东形势正在向明军倾斜,朱由校也不敢掉以轻心。
从五年平辽,到三四年灭奴,朱由校不断地将日程提前。哪怕是他不能改变自己的寿命,也要在自己闭眼前将建奴彻底剿灭。
天启七年,朱由校牢牢记着这个时间。尽管不断地暗示自己已经改变了历史,可在他心里,却始终有个疙瘩。
如果自己的媳妇儿们争气,能生出个男孩子。不管几岁,也将成为大明帝国的皇帝。
这也是改变历史,通过指定的顾命大臣,能继续完成自己的心愿,让自己看到的、关心爱护的人安乐活着吧?
朱由校微闭着眼睛,开始胡思乱想,竟一下子收不住了。
…………………
俗话说:无知者无畏。但还有一句话:无知者幸福。
不知道也就不用过多地担心忧虑,哪怕明天洪水滔天,今夜也会安眠入梦。
也就是说,与朱由校相比,大明的所有人都应该是幸福的。
当然,如果非要较真,把忧于衣食,以及其它的种种不顺都算上,也可以说人人都不幸福。
就算是富豪,甚至是皇帝,难道就没有烦心事儿?
所以,用幸不幸福来定义人们的生活情况或心理状态,显然是不准确的。
而在旅大地区的一所大院落里,伤兵吴有贵就处在相当矛盾的状态之中。
吴有贵已经基本恢复,断手处已经愈合,甚至是不太疼痛了。
他的那只完好的右手正翻过来掉过去地端详着退役伤残军人的待遇文书,上面写着“饷地,五十亩,无力劳作者有人代耕,终生免赋税……”
朱由校的军制改革是最早推出实施,从东江镇开始,逐渐在全国军镇中实行。
但军制改革带给明军的变化,可不只是体现在士气、精神状态和不断胜利上。还有医治手段的变化,以及军医的增加上。
高度酒杀菌消毒,绑扎或烙铁止血,伤口的缝合……
其实,除了这些有创造性的,古代也有很多医治疗伤的手段。只不过军队中的军医非常少,对救护也没有足够的重视。
而即便是现在,大明军中的军医还是不多。但按照皇帝的指示,很多手脚麻利的士兵被抽调出来,学习并掌握简单的救治方法。
尽管这些“医护兵”不比蒙古大夫强多少,但一些原始而简单的救治,确实降低了伤兵的死亡率。
很多注定会死的伤员因此而捡回了一条命,尽管救治过程对他们来说,往往是极为痛苦的煎熬。
而在战场厮杀中被砍掉一只手的吴有贵,就是其中死里逃生的幸运者之一。
他没失血过多死在战场上,也没在烙铁止血时被活活疼死,并熬过了感染期,恢复得相当不错。
当然,吴有贵现在还感觉不到自己的幸运,至少是存有很多的疑虑。
一只手没了,生活自理没有问题,一般的劳动也承担,但到底还是给以后的生活蒙上了一层阴影。
十几亩地、一头牛,一个小院落,再娶个媳妇生几个娃儿……
这曾经是吴有贵,以及很多明军士兵的人生理想。
可现在,吴有贵轻轻抬起没有了手的胳膊,呆呆地看了半晌,不禁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成了半个残废,更要退出军队了,退役伤残军人的待遇文书,却在此时勾起了他曾经的憧憬和追求。
门帘一挑,几个明军士兵走了进来,都是他要好的袍泽,笑着围拢过来。
“有贵,咋样儿啦?”
“看着比前几天更精神了,好事儿呀!”
“我就说有贵肯定没事儿,你们还不信。”
…………
有贵见着战友袍泽,暂时把复杂的思绪抛开,笑着打着招呼。
“五十亩地,有代耕,还一辈子不收赋税――”一个明军士兵眼尖,伸手拿过退役伤残军人的待遇文书,仔细阅看之后,大呼小叫地在手里扬着,“这可真太好了,有贵的日后吃喝不用发愁了。”
五十亩地确实是一个很诱人的数字,就是啥也不干租出去,差不多也够一个人,甚至是一家人吃用了。
吴有贵嘿嘿笑着,说道:“写的挺好,不知道作不作数?”
“怎么不作数?”脸上有疤的士兵瞪大了眼睛,说道:“这是朝廷的新章程,文书都给俺们念了,讲了。”
吴有贵略有些迟缓地眨了下眼睛,说道:“原来是真的,俺还以为只是一张纸就给打发了呢!”
“打发到哪去,也要你同意才作数。”一个士兵解释道:“要我看,你还是留在这里,把家眷接来更好。”
吴有贵点了点头,说道:“倒是这么想过,可有那么多田地给俺嘛?”
一个小军官模样的说道:“田地不够就折银呗,虽然少点,也也不用你出力耕种啊!”
“赵哥,还是你脑袋聪明。”旁边的士兵恭维着,又转向吴有贵说道:“有了银子,你娶个媳妇儿,就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建奴呢,就交给俺们打,管饱你平安无事,只管放心生娃就是。”
“这么一说,俺还真羡慕有贵,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另一个士兵打趣道。
“不就少了一只手嘛,你那下面的不照样好使?”疤脸士兵坏笑着揶揄道:“要不这样,甭管丑俊,先弄上几个。都要能干的,种地的事情都不用你管了。”
几个明军没有禁忌地开着玩笑,既有羡慕,又有期待和憧憬,极大地安慰了吴有贵,并冲淡了他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