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光启还是把希翼的目光投过来,朱由校不禁轻抚额头,稍显无奈地说道:“先造枪炮,装备部队嘛,慢慢来。”
停顿了一下,朱由校又补充道:“汤若望虽会铸炮,但到底不是专业,聘请西洋工匠的事情也要抓紧。另外,学习再仿造,也不算是很难吧?”
红夷大炮不是什么高科技的玩艺儿,以东虏的能力,都能在很短的时间里仿造成功,并在松锦之战中大量使用,何况是明朝的技术实力和工匠水平?
对于兵器火药局,朱由校可是全力支持,不光是投入的银子,还把皇家内府的兵仗局也合并过去,一下子增加了两千多工匠。
徐光启赶忙答道:“火炮铸造和仿制已经开始进行,钦差孙学诗于澳门聘的西人工匠,以及在闽南招募的巧手工匠,不日可抵达京师。”
闽南因为近海的关系,最早接触到西洋人,以及西洋人的火器。从明朝大规模仿造佛朗机炮开始,闽南的制枪造炮技术便已经全国闻名。
不仅如此,闽南人还偷偷学得西洋人使用火炮的技术,包括大炮的测距、瞄准、调整仰角、装填火药乃至最后的发射要领,并代代相传。
正因如此,明军中的闽籍炮手最为厉害。历史上宁远之战时,操控火炮建功的便是一批闽籍炮手。
“尽快学会技术,仿制成功后便派工匠赴广东,建立炮厂。”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鲁密铳的打造呢,产量如何?质量可有保证?”
徐光启奏道:“规章制度已经完备,各项流程皆有人严格监管,枪械打造完成亦要铭号标记,以定责任。现下生产渐入正轨,达到月产千门,应不是问题。”
那么多工匠,除去造炮的,也有几千能够打造火枪吧!一人一月制造一门,月产千门的生产目标也就轻松达到了。
当然,这只是个小目标,随着工匠熟练程度的提高,生产设备的增加,产量还将不断上升。
“好,甚好。”朱由校颌首称赞,笑着对众臣说道:“明日京郊演示火器,众卿有暇便都去观看。要制服东虏,非犀利火器不可。”
别人都笑着点头,唯有毕自肃迟疑了一下,拱手奏道:“明日有科道官员入京,微臣恐难以抽身。”
朱由校暗自翻了下眼睛,可也没太生气,反正这军器对毕自肃来说,根本就没啥关系,不去也罢。
“有暇便去,若公务繁忙,不去亦可。”朱由校大度地摆了摆手,说道:“众卿若无他事,今天就到这儿吧!”
孙承宗等人起身施礼告退,能与万岁坐而论政,这是多大的圣眷恩宠?
而圣上越是礼遇,越是期盼殷殷,就更让人感到肩上的重担。都是儒家思想熏陶出来的,谁又能不忠心尽责?
……………….
流民,终明一朝都存在。到了明朝中后期更是常见,并不是小冰河期来临后的产物。
天灾,失去土地,不堪赋税劳役,这些都是流民产生的原因所在。
而在明朝,还不专指这些,凡是没有土地的都可称之为流民。比如城市手工业者等等。
但从天启二年正月开始,几十万辽民便成了流民的代表。拖家带口,推车挑担,过了山海关,涌入了北直隶各州府县。
尽管朝廷早就给各州府县下了命令,开仓赈济,以工代赈,尽量安置。
皇帝也发了内帑作安置费,背井离乡的辽民还是免不了要吃苦遭罪。
幸好有漕运的北起点通州这个大粮仓,能够就近调拔,才使辽民饿死者甚少。
建仓库、修官衙、缮城池、平道路、兴修水利……
各地官府按照朝廷的指示,趁着春暖时节,趁着工价大降,纷纷开始大搞基建。
同时,各地官府还号召鼓励境内的富户盖房修屋,挖池建园,以安置更多的辽民。
没办法不卖力呀,皇帝已经下了圣旨,并派东厂番子明察暗访;都察院也派出御史巡察,哪个地方做得不好,这官也就不用当了。
滦州、沧州、昌平、景州……短短时间,已经有七八个州县官员被罢黜问责,谁还敢懈怠玩忽。
这些地方官员还只是小虾米,又一个大员因贪渎被抓,则显示出都察院的工作重心的改变。
不管是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也别管是不是厂卫的侦察,都察院的出手,只要彰显出朝廷反腐的决心和力度就行。
还是有关漕运的,以御史身份巡按淮扬的崔呈秀,本应整肃官吏、拨乱反正,却借此权力索贿贪赃,庸官贪官得以在位,清官好官则遭差评。
也可以说,这是都察院内部的丑事,将崔呈秀论罪下狱,也是毕自肃接手以来的清理门户。
紧接着,清理门户的行动又揪出了十几名言官和御史,罪名是“广纳贿遗”。
作为大明反腐制度的保障,言官、御史,还有六科给事中,本是专职揭发贪污腐败的。
但有些言官和御史,却将手中的权力当作贪腐的手段。象崔呈秀,到地方上核查吏治,就要出手索贿,不给好处,就狠狠参你一本。
万历年间的给事中杨文举,比崔呈秀还狠,每到一地索贿竟达上万两白银。
而京中的言官,则盯着入京述职的官吏。不给好处就给你编罪名、扣帽子。
甚至于还有些言官是收钱办事,你让我弹劾谁,我就弹劾谁,在喷子界很有信誉。
除籍、抄家、下狱、论罪,朝廷的处置一如既往地狠辣,绝不拖沓。
一波一波的震动,从京师向地方蔓延。邸报上大篇都是因贪腐而罢黜论罪的记述,大明官场仿佛在经历一场暴风雨的荡涤,令人震惊。
而此时,京郊的演武场炮声隆隆,大地颤动,正在上演着令人震撼的场景。
几门红夷大炮喷吐着烟雾火焰,将一颗颗炮弹射向远处的预设目标,落地后激起一团团尘土灰烟。
少年皇帝在九曲黄罗伞下面露微笑,不时举起望远镜了望远方,丝毫没有害怕和惶恐和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