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驾回宫。”王体乾赶忙命宫人侍候着,走了两步,又转头对愣怔着的张裕儿吩咐道:“别傻跪着了,你的福份来了,快把白娘娘抱好,随皇爷回宫。”
张裕儿眨了眨眼睛,虽然不太懂这个“铲屎官”有多大,可让她照顾猫咪却是明白的。
她赶忙爬起身,胡乱扑打掉身上头上的雪,把小白抱在怀里,小跑着跟上队伍,随着皇帝返回了乾清宫。
……………
半轮冷月在云间浮动,宿雪映着月光,把殿外的阶下空地照得白皑皑一片。
殿内暖意融融,少年皇帝正在听刘若愚念奏书,外间的暖阁内,新任“铲屎官”张裕儿则陪着小白在玩耍。
明明是只小母猫,竟然不喜欢让英俊聪慧潇洒无敌九五至尊的皇帝撸,竟和一个宫女亲近,朱由校都觉得奇怪。
“陛下,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徐光启上疏辞归。”刘若愚的禀奏打断了朱由校的纠结,更让他精神一振。
谁,徐光启?!哇,名人大佬啊,竟然就在京城,可这辞归是什么意思?
“徐光启因何辞归?”朱由校精神一振,随后便皱眉询问,也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融合了天启帝的记忆。
在融合的记忆中,天启元年徐光启上疏回天津养病;六月辽阳失陷,他又奉召返京,然后就没有了。
光看奏疏,就是辞归养病,但刘若愚却知道些之前的事情,尽管不是很清楚。
“奴婢听说徐大人奉召返京后,力请使用红夷大炮守城,因此与兵部尚书意见不合……”
哼!不待刘若愚说完,少年皇帝便一拍桌案,满脸的怒气,“又是兵部尚书张鹤鸣,狗屁不是的东西。”
刘若愚垂下头去,装作看奏疏,既不附和,也不反对。
少顷,便听见少年皇帝的声音响起,“徐光启的辞归奏辞朕不准,明日派内官宣他来乾清宫觐见。”
“是,奴婢遵旨。”
少年皇帝似乎还有些余怒未息,停顿了半晌,沉声说道:“把兵部所有官员的名单找来,朕倒要看看,还有没有可用之人?”
“是!”刘若愚答应着,却不是很明白皇爷因何发这么大的火,连兵部所有官员都牵连上了。
别人不知道,朱由校难道不清楚徐光启是多么牛逼的人物?
中国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学贯中西并掀起了第一次“西学东渐”,而单只凭翻译,朱由校觉得就值得称其为伟大。
这样的国宝,朝廷不能重用,反倒是张鹤鸣之流窃据高位,阻碍贤路,岂能不让朱由校生气愤怒?
“喵呜!”小白不知何时跑了进来,跳到书案向着朱由校叫。
张裕儿怯怯地跟进来,微垂着头躬立,手绞在一起,指甲盖都挤得发白。
朱由校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摸摸白娘娘的大脑袋。
小白只让他摸了两下,便“喵呜”一声跑开,又跳进了张裕儿的怀里。
看着小白亲昵地蹭着张裕儿胸前的饱满,朱由校直吐槽,你特么的是只小母猫好不好,同性相斥的道理怎么不好使了?
张裕儿抱着猫,躬身一礼便要退下,朱由校已经吩咐道:“就呆在那儿吧,朕看着小白,心情还能好些。”
“是,奴婢遵旨。”张裕儿恭谨地应着,却没敢坐下,抱着猫站在那里,手上撸着白娘娘。
朱由校端起宫人奉上的茶水慢慢喝着,思路又转回到徐光启和红夷大炮上。
徐光启可称为全才,既能文举中榜,又精通科学知识。这也是古人的一个特点,很多文人就是这样,什么医学、占卜、数算等等,让朱由校佩服不已。
但朱由校却认为一专多能固然厉害,可要发挥全部的智力和精力,还是要专业才好。
当然,古代也没有提供那个土壤。没有科学院,没有研究所,读书人除了科举当官,哪有别的选择?
要不,徐光启还是别在官场混了,扯皮倒灶的事情太牵扯精力,还是专心搞科研最对路。
朱由校有了大致的思路,心情稍微舒缓,抬起头,便看见张裕儿笑得开心,正给小白挠痒痒。
小白咪着眼睛,舒服得发出呼噜声,还不时动一动,换个地方让猫奴挠。
喵星人倒是会享受,朱由校的视线从小白身上移到张裕儿的脸上。
这丫头笑得发自内心,再加上充满青春气息,一下子就让人也跟着轻松快活起来。
“嗯——”朱由校发出声音,引起了张裕儿的注意,不由得手上稍缓,抬头看向皇帝。
“那个,你叫张裕儿?家在哪里呀,什么时候进的宫?”
“回皇爷,奴婢是顺天府涿州人氏,六岁入宫,模模糊糊记得小时候在家,父母便是这么叫的。”张裕儿恭谨地施礼回答。
朱由校点了点头,六岁入宫啊,虽然记事儿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也忘得差不多了。
六岁入宫,顺天府,张裕儿?
朱由校眉毛一挑,略有些惊疑,目光再次移注到这个青春少女身上。
历史上的天启帝有个妃子,姓张,也是六岁入宫,初为宫婢,得天启帝临幸有孕,得封裕妃,史称张裕妃。
然而,身怀龙种,由宫女到妃子,并不是张裕妃幸福生活的开始,而是凄惨结局的开端。
因为张裕妃为人直爽,对客氏、魏忠贤的恶行有不满的言论,所以被魏、客视为异己,关系不睦。
借着张裕妃怀孕十三个月,依然没有分娩,客氏和魏忠贤便以欺君之罪,将她废掉,幽于别宫。
所谓“别宫”,据考证还不是单指冷宫,而是比冷宫环境更恶劣的宫殿夹道,也就是宫墙间的过道。日晒雨淋,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
不仅如此,客氏还下令断绝张裕妃的饮食,也不派人前去接生。
数日后,天降暴雨,张裕妃饥渴难忍,只能拖着沉重的身体,匍匐着爬到屋檐下喝雨水止渴,想保住性命。
可身体虚弱,又喝下脏水,张裕妃更难支撑。
十四天后,张裕妃终于饥渴加疾病,香消玉殒,年十八岁,以宫女身份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