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徐光启得到封爵,意味着皇帝的态度的重大改变。
尽管之前在圣旨中也屡次激励将士,说过不吝封侯之赏。但那不算承诺,更没人奢望一步封侯。
别说封侯了,就是伯爵,你看看李成梁,跟他比比,也就没了希望。
如果说皇帝之前的言语,给了武将们一些希望;那现在封爵已成实际,这心也就放进了肚里。
没别的,努力奋斗,建功立业,可劲地挣军功吧!
毛文龙感觉轻松不少,话也说得多了,却是自然而然生出的情绪。
“军队加上百姓,再加上返乡的辽民,青黄不接时是最难的。”毛文龙简单估算了一下,说道:“光粮食恐怕就需要供应上百万石。”
陈子龙点了点头,说道:“具体的数字已经计算清楚,朝廷能够保证供应,才能确定返乡辽民的数量。当然,除了朝廷供应,还有不少办法也可以缓解。”
打猎、打渔、挖山野菜等等,渡荒的办法还是有不少的。而已经形成产业的渔业,应该是支柱,帮助最大。
“重建还不只是耕种,利用以工代赈,辽东的基础设施也要搞出样子。”王季重吃了口菜,缓缓说道:“道路最重要,对辽东的发展有极大的促进作用。所谓要想富,先修路。”
陈子龙和毛文龙等人都把目光投注到王季重身上,觉得这话听起来蛮顺口的,不知道是出自哪里的典故。
王季重眨巴眨巴眼睛,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此语乃是圣上所言,由吴巡抚转达给我等赴辽东官员的。”
看着还是迷惑的陈子龙,王季重又解释道:“你那天不在,是向徐阁老辞行了。”
哦,原来是这样。
陈子龙点了点头,说道:“万岁圣明。辽东水陆交通若无滞碍,发展起来确实会顺畅许多。”
毛文龙也深以为然,说道:“水路最为便捷,沿浑河可直至抚顺、萨尔浒,正是我军北进剿奴的前出基地。”
“水路自是便捷,只是有数月封冻期。”陈子龙摸着下巴说道:“赶在封冻前多运多储,或许是个办法。”
说完,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毛文龙,问道:“明天还要向北进兵吗?本官还以为要休整一年呢!”
毛文龙笑着摇了摇头,却没做详细的解释。他倒是想趁热打铁,稍加整顿后便继续出兵打击残余建奴。
可这还要朝廷决定,如陈子龙所担心,大批辽民返乡,重建辽东,导致粮草物资是个问题。
军队还要参加春耕生产,最早的发动时间也要在夏季,可气候又不利。所以,毛文龙估算着秋后的可能性最大。
当然,不大规模北上发动,并不意味着军队就毫无动作。向北推进防线,构筑堡寨、储备粮草,这是肯定要持续进行的。
吃吃喝喝,不觉已经夜深,众人才告辞而去,各去房间休息。
毛文龙终于看到了最近一期的,陈子龙等人带着的,很大方地送给了他。
挑亮灯烛,毛文龙喝着茶水,翻阅起报纸,目光一凝,盯在了其中一篇文章上。
“亦失哈,奴儿干都司?!”毛文龙发出惊咦之声,苟真怀已走到门边,不由得转过头来。
只是稍想了想,苟真怀便开口说道:“亦失哈九次巡抚奴儿干都司,都是坐船去的吧?”
毛文龙不比苟真怀知道得多,急速在文章上扫过几眼,才点头说道:“正是坐船去的。这里写了,在阿什哈达的地方设造船厂,乘春风的季风,浮江而下,从松花江入黑龙江,直下奴儿干。”
苟真怀走了回来,坐在桌案对面,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此说来,若要北进剿灭建奴,或可水陆并进,或以水师载兵运粮,行动更加快捷。”
毛文龙微微颌首,飞快看完文章,把报纸往苟真怀面前一推,说道:“亦失哈造二十五艘巨船,费时一年,还要乘春天的季风。明年是肯定不行了,只能等到后年。”
苟真怀看过报纸,沉吟了半晌,猜测着说道:“圣上恐怕是这个想法。剿灭建奴只是其一,柔远安抚诸夷,重建奴儿干都司,应是更为重要。”
毛文龙表示赞同,说道:“建奴残余已不足惧,万岁要重复奴儿干都司,也不意外。只是不知是继续设立卫所,派驻护印军,还是直接占领,移民拓殖。”
所谓的护印军是明朝留在奴儿干都司的驻防军队,常备戍军的数量有二千或千余人,最多时达三千人,最少时也不低于五百人。
护印军通常是每两年轮换一次,戎期满回归辽东的官兵都给以厚赏,以资在苦寒之地驻防的奖励。
毛文龙和苟真怀又讨论了一会儿,才各自去休息。尽管他们有了些差不多的猜测,但对皇帝的雄心壮志还是太过低估了。
重建奴儿干都司?不,皇帝是要直接的治理,而不是什么羁索之地。
柔远安抚?不,皇帝是要把大明子民迁徙至海西之地,建城设县,成为稳固的占领地。
护印军,两三千,轮换卫戍?不,皇帝计划的驻军至少是上万,还要让驻军安家落户,将海西变成他们的家乡。
当然,这已经不是一两年的计划,而至少是三五年,甚至是十年的长远布置。
…………………
可惜,深入奴儿干都司,并且到达更远地方的水路只是单行线。
皇帝看着再次扩大的沙盘,视线依次从登莱-旅顺-开原老米湾-阿什哈达-松花江-黑龙江-鞑靼海峡-苦夷-倭国北海道上扫过。
尽管是单行线,但却是最为快捷的路线,有足够的船只,运量也极为可观,完全能够支撑上万大军的远征。
没错,就是远征,皇帝已经下了定义。
而通往海西的双向水陆路也是必须要开拓的,或者说是重建的。
亦失哈九下奴儿干都司,已经趟出了一条漫长的驿路。
这条驿路南起于双城市石家古城,走阿城,经宾县鸟河,沿松花江迤俪北上,于黑瞎子岛入黑龙江,直抵黑龙江入海口,共十城四十五站,两千余里。
保守的估计,每年向北推进百里,二十年也差不多达到目的了。
二十年嘛,朕还不到五十,完全来得及。
皇帝微抿嘴角,似笑非笑,目光停留在了沙盘上的一个位置——海参葳。
如果用水师的话,或许根本用不了二十年,十年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