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呢！我妈这么做，都是为了我爸！我爸当初肯定在你面前表现得好像和和气气的对你没什么意见吧？其实，他就是喜欢唱红脸，回头让我妈唱白脸！要不怎么说我妈对我爸绝壁是真爱呢？”
“不至于吧？”
唐笑还是不太敢相信。
她对成烈父亲的印象，的确比对成烈母亲的印象要好很多。
“就是这样啊，有什么不至于的。”
成烽哼哼两声，接着说：“我爸那个人吧，哎呀就是权欲熏心呐，想要的太多太多太多……他当初跟我妈结婚，还不是为了那什么什么……我爸可不简单呐！”
唐笑默了默，说：“什么什么什么，有你这么说自个儿亲爸的吗？”
成烽摇摇头，叹息一声，无比寂寞地说：“你们都不懂，我想这个世界上估计只有我最懂我爸吧，但是我呢，也不能到处跟人说，只能嫂子你叨叨两句了，你爱信不信呗。”
唐笑倒是半信半疑，却不好助长成烽的威风，只说：“我不信。”
“……不信就不信吧。”
成烽又下意识地噘了下嘴，挺委屈的小模样。
他这动作换个人来做，肯定得把唐笑恶心坏了。
可偏偏这人长着一张好脸，无论做什么表情，都是养眼的。
尤其是他头发现在半长不长地垂在肩膀上，衬着这张过于白皙精致的脸庞，更使唐笑对他的宽容度多了几分。
人呐……果然是不能不看脸的。
不过，任凭成烽再怎么对唐笑吐槽他妈，仍然被唐笑逼着回家去了。
成烽是完完全全不想回自己家的，但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总是没法拒绝嫂子，总是忍不住听嫂子的话。
然而，成烽一到家，就跟他妈杠上了。
也没什么前因后果，完全是他妈一看见他，就开火，他再一回击，两三个回合下来，家里又没个劝架的，自然是越闹越凶。
“我苏旸怎么养出来你这么个不生气的儿子？你看看你！每天满脑袋都是女人女人女人！你还能有点儿出息么？全承北谁不看你的笑话，谁不看我苏旸、看你爸的笑话！因为你，我们成家人都快抬不起头来了！！”
苏旸怒斥成烽。
成烽梗着脖子冷笑：“我干什么了这么丢你的人，我不就是去鹰国找我未婚妻了么？我找我未婚妻都不行？凭什么说的我好像杀人放火似的！我一个人就那么大能耐，还把你们所有人的脸都丢尽了？！真是夸张！”
“瞧瞧，你这是对你妈我说话的态度么？！多大的人了，会不会说人话？能不能有点教养？！！”
客厅黑色真皮沙发上坐着的苏旸脸都起红了。
她骂了好半天，骂得口干舌燥，不禁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成烽表情很冷，眼神更冷。
那眼神让她觉得，她不是千辛万苦的养了个儿子，而是养了个白眼狼！
“哎哟，说到教养，我可不是您亲自教亲自养的么？子不教父之过，那你说，我是该怪我爹还是该怪您呢？”
成烽阴阳怪气地斜着眼说。
“……你！”
苏旸怒指成烽，浑身颤抖。
她最近好像又老了。
成烽斜眼看着她，也足够将她看得十分清楚。
心里蓦地划过一丝怜悯，他想，妈虽然在别人眼中算是挺成功的，一辈子富贵无忧，但其实，还不如那些平平凡凡地和老公朝夕相伴的女人吧。
她其实也不快乐。
听说，爸前几天回来，和和妈吵过一架。
说是吵架，但成烽很清楚，妈对谁都能凶起来，唯独对爸凶不起来。
她一辈子顺着他，到老了也是如此。
她被爸拿捏得死死的。
两个人吵架，多半也是爸在教训妈吧。
感情不顺，自己和大哥又都不听她的话，她心情能好才怪。
“妈，我觉得为了您自己的身体着想，以后还是少操点心吧。”
看到母亲的老态，成烽到底不忍心，不觉中放缓了口气。
“我操心还不是因为你不让人省心？！”
岂料成烽的退让并没有让他母亲苏旸偃旗息鼓。
她最近憋屈得厉害，没人供她出气，好不容易回来了个成烽，哪能轻易放过？
又开始了么……
成烽攥了攥拳头，控制住和他妈争锋相对的冲动。
算了。
忍忍吧。
不就是让她说几句么。
反正她说她的，我不听就完了。
她也不容易。
这个家里已经没人听她说话了吧。
可在她看来，她是为了这个家操心了大半辈子的。
到头来……
却没有一个人感激她。
想想也是让人唏嘘。
可这又怪得了谁呢？
成烽一向认为，他妈的确是爱这个家，为了这个家牺牲了她自己的事业。
可谁逼她牺牲了么？
谁也不喜欢以爱之名的控制。
而妈总是要控制家里的每一个人。
从家中大大小小的琐事，再到恋爱、婚姻。
好像他们兄妹三个，都该是她的傀儡一样。
可人最没办法控制的，就是别人。
小时候他们是没办法，等到长大了，谁不想马上摆脱家里的束缚呢？
但成烽知道，和他妈讲什么人权，讲什么自由，是毫无意义的。
他妈字典里根本没有那些字眼。
在他妈眼里，只要是她生的，都该服从她管教。
而苏旸见成烽垂目不语，自以为儿子在自己的训斥下意识到了错误，于是决心一鼓作气，拽回这只迷途知返的小羊羔。
“咱们成家就你和你大哥两个儿子，你不想想，你爸爸将来退下来了怎么办？你大哥不愿意跟着你爸爸做事，那么你呢？退一万步讲，你觉得你不是那块料，那至少，你也得有点儿出息吧？不然将来咱们成家怎么办？”
成烽心道，人活着就非得有出息么？开开心心快快乐乐过一辈子不行么？
要说出息，多大的出息才算出息呢？
他知道单单是努力工作在他妈心里是算不上有出息的。
就连大哥在妈心里也算不上。
他妈要的有出息，是光耀门楣，让成家人脸上有光。
可这多难啊。
人一辈子也就短短几十年，为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呢？
耳中又听见他妈继续说道：“你看看你妹妹都嫁了个不错的，你呢？那谢家老大死了，单靠老二，难得成什么大气候，再说了，那谢家都发新闻通稿说要跟咱们家断绝来往了，他们悔婚在先！你还巴巴的追到鹰国去，你知不知道别人都在怎么笑话咱们成家？”
“成烽啊成烽，你看看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就不能让爸妈省点心呢？你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成烽听他妈在哪儿老调重弹，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我这么让您生气，这么没出息，这么没用，这么不省心，那您当初就别生我啊？！我也不想生在成家啊？是，是我不配，我不配当成家人！！”
成烽脸红脖子粗地嚷嚷道。
“你、你这不孝子！你以为我当初想生你？我要是生你之前知道你是这副鬼样子，我真……宁愿不生你这个孽种！！”
苏旸也气坏了，浑身抖得筛糠一般，比起之前更加松垮衰老的面皮上白一阵红一阵，连干枯的嘴唇都在打着哆嗦。
“孽种？”
成烽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眼。
心道，原来在他妈眼中，自己就是个不该生下来的孽种。
原来自己比妹妹成萌还不如呢。
萌萌嫁了个聋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甘情愿，下半辈子会不会受委屈，但反正在他妈眼里，是为成家的未来作出了应有的一份贡献。
而自己呢？
自己是个带把儿的，又这么不听话，倒还不如是个女孩，还让他们随便拿去当联姻工具呢。
呵呵呵。
这就是成家。
这就是他妈。
真恶心。
恶心透了！
他从未有过的厌恶成家，厌恶他爸妈，更厌恶他自己是一个成家人。
“妈，说真的，你嫌我是孽种，我也不想投胎到您高贵的成家啊！是啊，我不配，您怎么不生个配得上您的儿子呢？真是对不起您了啊。这样吧，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呢，既然配不上当成家人，从现在起，我就不当了。”
没等他妈说话，他飞快地给她出主意道：“您看，我爸他年轻也不算特别大，正所谓老当益壮嘛，您这一天天的也闲的没事干，要不您考虑考虑，跟我爸你们俩再一块儿造造人？索性呢，一次造好几个，看看哪个更合适，您就好好打磨，好好栽培，争取能培养成合格的程家人！您加油啊，这事儿刻不容缓，您得马上开始了啊，不然真的就来不及了。”
成烽一面说，一面笑，他仿佛是真心实意地在给他妈提建议，但是，这一番话，可把他妈气得快要吐血。
他本来对他妈是抱着一丝同情的，但现在一点也不同情了，他只可怜他自己，可怜他妹妹，他大哥，他大嫂。
他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他妈，内心居然缓缓升起了一股诡异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