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心想我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李肃，你说吧。”
李肃纠结了一下，决定不管老大了先，毕竟，老大再厉害，也还是得听大嫂的啊！
再说了，不把误会解释清楚，老大能好过么？
“是这样的，大嫂，这几天老大老毛病胃病又犯了，一直没时间好好休息，每天的工作那都是高强度的，还得操练我们这一大帮子人，然后不就累出病来了么……再然后，那个沈飒，看老大一直不舒服，也不肯休息，就骗老大喝了药，叫了医生来给老大挂吊针……这事儿连我一开始都蒙在鼓里……说起来，沈飒这小丫头还真是先斩后奏，胆子大得很。”
李肃啧啧两声，飞快地往后视镜里瞟了一眼，见大嫂神情凝重，心想，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也没添油加醋啊？说的这都是事实。
说实话，他再怎么是个直男，也看得出来沈飒对老大的那点意思了。
而且，陆岩还旁敲侧击地问过老大和大嫂的事儿呢。
李肃平时是个大老粗，但又不傻，陆岩身为沈飒的好闺蜜，对这事儿这么上心，肯定也是看出什么来了。
他对沈飒印象很好，坦白说，沈飒在他们那儿，也算是一枝花，长得好看又有实力性格又低调，谁不喜欢呢？
但这不代表，沈飒喜欢老大，老大就得喜欢她啊？
在李肃看来，沈飒这种先斩后奏，实在是不应该。
他绝对是站在大嫂这边的，因此，对沈飒的这种行为，就格外的看不惯。
“好了，李肃，别说了。”
成烈皱眉道。
“为什么不让李肃说？”
唐笑扭头看向他。
“没什么好说的。”
成烈揉揉眉心，有点疲惫的模样。
李肃叹了口气，当真不再说了。
他心里明白，老大就是不愿意让大嫂怪罪沈飒。
可这事儿，原本不就是因沈飒而起么？
唐笑瞪着成烈，一言不语，漂亮的大眼睛中，却慢慢地浮现一丝水光。
成烈被唐笑盯了半天，一扭头，就看见唐笑眼中将落未落的眼泪。
他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笑笑。”
唐笑用力眨眨眼，将眼中那点泪意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没事。”
她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成烈：“……”
都快哭了，怎么能叫“没事”？
这好端端的，为什么又要哭了？
成烈实在是闹不明白。
低头沉思间，视线扫过手背上昨晚挂吊针的阵眼，忽然福至心灵。
“咝……”
成烈俊眉一皱，极为克制地呻吟一声，慢慢弓起一贯挺直的脊背，一只手朝胃部按过去。
唐笑果然马上就转过头，紧张地问：“成烈你怎么了？”
成烈低着头，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闪即逝。
“没事。”
他声音微微嘶哑，透出浓浓的疲倦。
唐笑急了：“什么没事？你是不是又胃疼了？还是烧没退？又或者是头疼了？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成烈仍然低着头不吭声。
前面开车的李肃嘴角一翘，心道，老大这招使得好啊！真不愧是老大。
至于他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担心，那是因为，他老大真不舒服的时候，绝对不会吭声——就跟前几天一样。
“大嫂，老大早上一醒，烧还没睡呢就急着到处找你
，现在估计还难受着吧，药也没吃，哎……”
李肃故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成烈，你……”
唐笑真是又气又心疼。
成烈闭着眼靠到椅背上，脸色是真的差，这就使他现在是病人这个身份格外有说服力。
唐笑最看不得成烈病恹恹的样子，心里难受得要命，也顾不上生他的气了，连忙握住他的一只手，凑过去帮他按摩胃部。
成烈这半天没吃东西，胃部确实隐隐作痛，但其实在可忍受范围内，为了哄唐笑才故意装成这样，却没想到换来了老婆的关心，说实话，这感觉倒真是不错。
唐笑帮成烈按摩了一会儿，轻声问：“还难受么？有没有好一点？”
成烈黑眸半睁，俊脸苍白，看上去可怜极了。
“嗯……”
他低头注视着她，眼神定定的，尾音中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唐笑顿时就招架不住了。
明明刚才还气得半死，现在却只觉得心疼，恨不能将他搂进怀里好好哄一哄才好。
真是的……怎么就这么没用，这么容易对他心软呢？
唐笑暗暗鄙视自己。
可是没办法，她对成烈没抵抗力，对生病的成烈更没抵抗力。
前面开车的李肃忙着偷乐，心道，老大这装可怜的功力该真不是盖的，这换谁能顶得住啊？啧啧啧啧啧！
“李肃，有药么？”
唐笑问。
“啊，有！”
李肃正愁老大不按时吃药呢！这下可好，有大嫂在，老大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看来普天之下，还真是只有大嫂才治得了老大。
被唐笑盯着吃了药，成烈开始有点儿昏昏欲睡。
按说他不至于困成这样，可上下眼皮就是止不住地打架。
果然是老了么？
成烈不愿意服老，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三十了，身体各方面机能的确大不如前。
尤其是他们这种枪林弹雨里来去的职业，身上旧伤无数，旧毛病也多得数不过来。
就像是一台伤痕累累的机器一样，从前超负荷运转，等到了时间，说坏就坏。
脑袋里冒出来从前裴远晟开玩笑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男人说不行就不行了。
啧，还真是。
成烈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有点无奈地扬起了一边嘴角。
唐笑见成烈神色困顿，头一点一点地往自己这边歪，姿势看着怪不舒服的，便拉了拉成烈的手。
成烈张开漆黑的双眸，目中神色有些迷茫。
“躺下来。”
唐笑柔声道。
“嗯？”
成烈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躺着舒服点。”
唐笑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成烈目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笑了：“嗯。”
他乖乖地躺下来，头枕在唐笑的大腿上，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唐笑摸了摸他苍白英俊的脸颊，心说，睡吧，老可怜虫。
这一刻她是真的不怪他了。
谁让她心中总是对他充满着无限的怜悯，无限的柔情呢？
她也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为什么不再坚持坚持，逼他认错，逼他作出保证。
可想来想去，还是算了。
可能爱一个人，就没办法做一个“争气”的人吧。
爱情，和争气，或许本身就是彼此冲突的。
她知道如果晓茹在这里，一定会骂自己不争气，这么快就原谅他。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她就是这么不争气的人啊。
她就是这么不争气地深爱他。
成烈就这么睡了一路。
这一觉，格外的沉。
他似乎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过。
甚至，还做了梦。
成烈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
但这一次，他梦见自己独自在一个离唐笑很遥远的地方，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唐笑。
到底怎么回事？
笑笑去哪儿了？
他又在哪儿？
四周满目疮痍，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偏偏也是他以往出任务时经常看到的景象。
他很庆幸笑笑不在这里，但是，又很慌张，因为他找不到笑笑了。
他似乎，也没办法离开这里。
不。
他不要和笑笑分离。
成烈疯狂地寻找唐笑，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
后来，他在到处是鲜血与残骸的战场上找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有着和唐笑十分相似的脸——
笑笑！
他大叫一声，却发现，那个人不是笑笑，而是沈飒。
沈飒满身是血地望着他。
怎么了这是？
沈飒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笑笑呢？
笑笑去哪儿了？
成烈从未如此慌张过。
他感到自己快要疯掉了。
……
唐笑抱着成烈，开始时一下一下地抚摸成烈的头，让他入睡，到了后来，她自己也困了，便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她醒过来，发现枕在自己腿上的成烈似乎睡得不太安稳的样子。
他浓眉紧锁，光洁的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水，连短发都濡湿了。
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唐笑正疑惑着，忽然听到成烈在叫她的名字。
“笑笑……！”
“我在。”
唐笑连忙握住成烈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成烈猛然张开双眼。
唐笑见他眼神惊惶，面无血色，不由得心疼坏了，低头在他干燥柔软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没事，我在。”
成烈眨了眨眼，神情像个孩子。
“是不是梦见什么了?”
唐笑轻声问道。
成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个熟悉的成烈。
就仿佛刚刚大梦初醒后展现出来的脆弱压根没存在过。
“没什么。”
成烈笑了下，缓缓坐了起来。
唐笑这才发觉自己的双腿都已经麻掉了。
可是她不敢表现出来，因为怕成烈愧疚。
“还难受吗？”
唐笑问。
成烈摇摇头：“没事了。”
说着看向唐笑的大腿：“是不是麻了？”
唐笑想说没有，但成烈已经伸出大手帮她按摩起来。
唐笑发现，成烈要在自己面前装没事或许很容易，但自己要在成烈面前装模作样，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