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中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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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低位存在拖入自己所处的频率,对穿梭魔来说就像是一种本能。

  柯林曾控制着它将季丽安拖入异常频率,却从来没有对自己使用过。

  因为他始终下意识地觉得,心智动荡的状态总归是负面的。

  但是万物皆有正反两面,孪生双子所主宰的规则,在这世上无处不在地显现着。

  穿梭魔依然处于柯林的心内海之中,这是比物质层更高的层面,所以它依然对柯林施加影响。

  从而完美地绕过了止步于物质层的“异乡重现”。

  柯林有意涣散自己的意识,不进行任何抵抗,小心控制着穿梭魔对自己进行“捕食”。

  结果这次,却没能像在季丽安家时那样顺利。

  因为他自己各方面都比季丽安迟钝太多。

  他还记得在对季丽安使用这一招时,几乎不用花费任何心力,就让她脱离了物质频率。

  从这个角度看来,天分越高的人,对魔鬼而言也就是越脆弱美味的食物。

  “铛!”,“铛!”

  密集的金铁交集声不断从车厢后侧传来。

  几次袭击无果后,阿雷西欧随手折断了车厢内的一根粗壮铁杆作为武器。

  攻击距离进一步拉远,守灯人在力量和速度上优势开始展现得淋漓尽致。

  乔凡尼只能用短刀疲于招架,处境越加被动。

  他的脖子上开始浮现鱼人般的鳞片。因为过于激烈的战斗,他身上已经出现了局部的变异。

  因为强烈的危机感,血液中的激发物水平还在飙升。

  在这样下去,他也会像阿雷西欧一样进入“完美平衡点”,但仅仅20毫克的区间,注定这只是极短暂的停留。

  而激发物浓度一旦突破220毫克/毫升,乔凡尼就会滑入不可逆转的深渊。

  可他的面目上却不见丝毫恐惧,也许区区死亡已经无法为他麻木的心再带来任何刺激。

  “——呼。”

  畅快地呼了一口气,乔凡尼又表现出了过去瘾君子的一面。

  他的身上已经布满伤口,下颚处的割伤,到右臂上的开放性的骨折。连激发物都无法掩盖的剧痛,所有神经末梢在一齐尖叫,血腥味进一步激起了他的凶性。

  也只有这种时候,才勉强感觉自己还活着。

  “铛!”

  又一次金属撞击声,乔凡尼手中早已被砸得变形的短刀彻底折断。

  他果断地向后猛退,勉强避开阿雷西欧的攻势,但手中已经空无一物。

  “比任何一场搏杀都来得刺激。”

  没有那些恼人的鬼怪,花里胡哨的巫术魔法,连枪械都没有。

  本能般的厮杀,退化到和野兽相似的战斗方式,最能唤起沉睡在血液中的原始渴望。

  他的嘴角流着血,内脏已经无法再承受这样的震击。

  站定之后,乔凡尼怔怔地说道:

  “早知道你这么能打,也许我早就对你下手了。”

  原以为近身战是自己的领域,结果阿雷西欧只是欠缺了一点经验和火候。

  即使不考虑巫术,他也远远比自己要强。

  但是这些年,你却一直躲在我的身后。

  似乎是听出了乔凡尼话语中潜藏着的意思,阿雷西欧一边追近,一边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一直是你付出得比较多,辛苦。”

  但我们之间根本不是什么分工合作,因为不存在互补关系。

  我们都知道过分消耗生命丰饶意味着什么。

  让你站在前面,只是为了保全自己而已。

  乔凡尼一直以为自己和阿雷西欧之间,有一种防备和默契并存的微妙关系。

  阿雷西欧大多数时候不像守灯人,所以不知不觉中,乔凡尼也把他当成了朋友。

  但他现在才真正明白。即使相处了几十年,獠牙依然也只是消耗品而已。

  而讽刺的是,他甚至已经没有能力再去为这件事感到愤怒了。

  ……

  ……

  知道乔凡尼能坚持的时间已经不多,所以柯林果断对自己使用了震啸。

  穿梭魔在柯林的控制下转身,张开了它层层叠叠复杂无比的口器。然后,极为凄厉的尖啸声就像是在耳畔炸响。

  从心内海直接向自己发起精神冲击,让柯林一瞬失去了意识。他的头失控地向后仰去,双臂无力垂下,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

  “铛——”

  乔凡尼的短刀被击飞时发出的尖锐声响,将柯林拉回到了现实。

  他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视野都在摇晃,思维出现了断层,头颅深处就像被砸入的钉子一样疼痛。

  但这只是余波,大脑在直面震啸的精神冲撞时直接休克了,多亏这点,柯林得以免受大部分痛苦。

  他的意识频率,被改写到了赤二星的高度。

  柯林恍了恍神,车厢里异常拥挤,站在过道上的乘客们,正随着列车的哐当声微微摇摆。

  有那么一瞬间,柯林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乘班车出勤的某个时刻。

  但紧接着他看到了乘客们的脸,没有一张脸庞是完整的。

  鬼魂在大部分文明中都有记叙,意味着它们可影响的频段极广。

  这些普通人的亡魂力量密度较低,普遍处于较浅的深度。

  因为柯林曾看见过他们的尸体,所以“成像”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完成了。

  柯林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三十六区地狱”所在的频率界限,一个特殊的视点。

  角度:古代拿勒文化圈所处的频段。

  深度:赤二星天。

  在与穿梭魔以及巫师“霍斯特”对决时,柯林就已经进入过这个频率,但当时的他并未理解这件事的意义。

  他看了一眼四周,除了多出“乘客”以外,自己依然处于车厢内。

  还可以看见车厢。

  这意味着他仍然可以看见“物质频率”上的实体,力量频率较高的视点,可以看见力量频率较低的存在。

  但反之则不行。

  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那些处于更高力量频率的存在,也一直在某处窥视着物质界的我们……

  只是无人察觉而已。

  念头一闪而过,柯林已经没有时间细想下去。

  因为阿雷西欧已经转过头,守灯人已经敏锐地觉察到,柯林的意识频率悄然改写了。

  “嚯……”

  阿雷西欧似乎饶有兴趣。

  而乔凡尼也再次抓住机会,再次和守灯人拉开距离。

  “我对你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阿雷西欧没有再理会乔凡尼,而是直直地盯着柯林说道。

  守灯人是獠牙的眼睛,獠牙大多只负责物质层的战斗。所以无论哪位守灯人,都不可能告诉他们这个过程。

  ——安赫人揭开第一重帷幕,让凡人窥见不可视之物的过程。

  无论这种手法,能不能看见真实的景象,至少在大体上能满足实用。

  是这小子自己想到的吗?又或者,是他身后某人的指点?

  当柯林能看清那些幽灵的所在时,“异乡重现”也就等于被破解了。

  密集的棘刺从穿梭魔的背后簇拥激射,一瞬间就贯穿了八道亡魂。

  他们本是无辜的路人,如今却连灵魂都被魔鬼刺穿,消散为了更基本的灵素。

  阿雷西欧无法直接看到车厢里正在发生什么,但他知道“异乡重现”成立的基础正在被动摇。

  无论他承不承认,以安赫人的标准来看,此时的柯林都已经真正揭开了第一重帷幕。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也许今晚的战斗会比想象中更棘手。

  车厢内的氛围再次改变。

  穿梭魔的枯朽破碎的手臂挥向车厢墙壁,砰地一声闷响,留下了一大片凹痕。

  “异乡重现”已经被消解,这片物质空间再度被施塔德人群聚的意图所裹挟。

  柯林依然站立不稳,他靠着墙壁闭上眼睛,将意图聚焦到了深层意识的炉床中。

  灵素增压,上记述的炉床运行方式。

  炉床停止向魔鬼抽离灵素,并且开始往相反方向运转,反过来将平时累积的灵素和生命丰饶作为燃料,填入其中。

  炉床随之过载,以高密度的灵素增强魔鬼的出力。

  这就是为什么巫师“霍斯特”能在最后关头,驭使风魔使出致命攻击。

  灵素增压,以及随之而来的,灵素爆发。

  穿梭魔一直被束缚的力量被完全解放,甚至得到了增幅。它所能够影响的频段也随之扩张到极限。

  “蹬,蹬。”

  就像是利爪敲击在钢铁上的两道声音,凭空响起。

  穿梭魔不再漂浮在空中,它真正落到了地面上,肢体没有穿过物质,足以产生相互作用。

  它俯下两米多高的诡异身躯,钢制地板上也随之出现划痕。

  阿雷西欧看着地上凭空出现的两道划痕,瞳孔微微一缩。

  这意味着,穿梭魔对这片物质空间的影响力已经接近实质。

  它不再是幽灵般的存在,成为了一个看不见的危险实体。

  然后那些划痕骤然变深,刺耳的金属变形声中,无形的风势在车厢里呼啸。

  有什么东西已经扑面而来,阿雷西欧仓促间抬起了手中的铁管作为阻挡,但转瞬间铁管就被切作三段。

  阿雷西欧看不见,穿梭魔诡异竖瞳正在俯视着他。

  守灯人的防御被一瞬间击溃,一道宽阔的横向伤口凭空出现在阿雷西欧的胸前,深可见骨。

  而他的身体则被这一击的余势带飞,整个人就像是被看不见的大车撞击,忽然就被砸向了墙壁。

  他本能地护住头部和颈椎,然后惨烈地撞上了钢板,只觉得自己身上每一根骨骼都谁被拆下揉碎了。

  死亡的阴影拂过他的心头。

  自他恢复自我以来,第一次被逼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也许此时的他,光凭身体能力就已经足够杀死子月的巫师。

  但柯林却刻意不使用震啸将他拖入穿梭魔的频率,从而使他难以为穿梭魔成像。

  蜷曲的阿雷西欧就像一颗皮球一样从墙上砸落到地上,没等他松一口气,利爪划破金属表面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有其他办法了,他一瞬间做了判断。

  不真正付出一些代价,已经赢不下这一场。

  即使被灯火抛弃,他也一直不喜欢安赫人的道路。

  多年前他就已经可以打开心之壳,进入子月的深度,但他却一直不愿踏出这一步。

  因为在辛西里人的观念中,这种行为就像是主动离开避难所,成为那些混沌无形之物的玩物。

  与其落入那种下场,我宁可就此死去。

  但是,朱利欧还需要有人带她离开。

  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过错,所以必须由我偿还。

  阿雷西欧睁开眼睛,血污沿着他脸上的皱纹分布,将他向来一丝不苟的仪容弄得格外不堪。

  风压已经临近,吹散了他面前的发丝,意味着那东西又一次迫近到他的身前。

  打开心之壳。

  他就像哀嚎似地对自己命令道。

  一道清脆的破裂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此刻阿雷西欧的耳中,再无其他声音。

  空洞的壳下,究竟孕育着什么?

  在它真正打开之前,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