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太岁便是苏轼,这个消息对平民百姓来说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于文人士子来说是难以接受的晴天霹雳。但对大宋朝堂上的人来说,其中的意味则得让人仔细琢磨。
朝堂之上,那有什么好人坏人,立场不同罢了。
但曹华与苏轼的立场,明显是不同的。
在冬月初九的当天,得知这个消息的相关之人,便展现出了各种各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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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内,白玉道上落了层积雪。
太监的站在门外,垂首低眉鸦雀无声,让冬日的皇宫显得有些沉寂。
宽大厅堂中熏香缭绕,头发雪白的老太后坐在榻上,宫女在旁边轻柔按着肩膀。
赵诘脸色微沉,坐在旁边手握茶杯,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曹华...是朕看着长大,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面....”
说简单点,就是眼看着一条听话的狗,变成了一个会说话的人。
“陛下。”太后半眯眼睛,慈眉善目的摇头轻笑:“曹华化名写几首风花雪月的诗词,不算有错,开个小铺子挣银子,又把银子捐给朝廷,也算是为大宋朝廷尽心。”
赵诘旋转茶杯,摇了摇头:“事做的没错,但朕如今,看不透曹华了。”
“哀家也看不透。”太后幽幽叹了口气:“才气这东西,压不住,总有一天会展现出来。曹华本就是人中俊杰,有这般文采也在情理之中。此事无关大局,他上次与朝臣划清界限,今天过后,更是与蔡京一系结了死仇,还得罪了整个京城的文人,与往日区别不大。”
赵诘吸了口气,沉思许久:“朕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所以不放心。”
老太后想了想:“功名利禄,人总会喜欢一样,而且永远填不饱。曹华年纪尚轻,沉得住气,自是看不出来。”
赵诘蹙眉思索了片刻,倒再没有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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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万家的府邸内。
啪—
茶杯摔碎在地上,仆人家丁噤若寒蝉,几个宫女旁边恍若未闻。
万殷背着手在客厅里来回渡步,脸色阴沉的可怕。
万贵妃皱着眉,表情同样难看,带着几分隐藏很深的愤恨。
“....竟然是曹太岁在后背动手脚...老夫一向敬重薛公与曹太岁,不曾想是他在背后处处针对...”
万殷面容暴怒,将刚端上来的茶杯摔在地上。
苏轼便是曹华,得知这个消息后,受到冲击最大的,莫过于万贵妃一系。
从最开始的陈清秋,矛头便直指万贵妃。
当时陈清秋弹刻半朝文武,薛九全把万家侵占私田的递了上去。
因为事情不大,别的折子也不能让天子看见,总得有个当枪使的,万贵妃也不计较,但陈清秋肯定得死。
可陈清秋最终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还得了个千古流芳的名声。
后来真相大白,是曹太岁从背后运作。
万家琢磨一番,觉得是曹太岁毕竟年轻,喜欢上了陈清秋的女儿稍微运作,也在情理之中。
可五月份太后寿宴,苏轼当场拆万家的台,曹太岁又来了个‘指鹿为马’。当时还以为曹太岁搞错了,现在想来,才发现是曹华故意让万家丢人。
再然后与王家的合作,开始亏了也罢,后面投入大笔银钱折腾黑盒,就因为曹太岁一句话当场憋死。
自从万殷知晓苏香凝的存在后,便觉得有人站在背后帮衬苏香凝,还一直奇怪苏轼只是个书生那儿有这么大能耐,现在豁然开朗。曹太岁这是故意在用手段折腾万家。
万贵妃身在后宫,和大内总管薛九全虽然不算同气连枝,但关系一向不错。
如今被半个盟友摆了一道,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万贵妃沉着脸,思索许久:“既然苏轼便是曹太岁,又和苏香凝关系密切,江南的案子,恐怕...”
万殷背着手思索许久,沉声道:“我近日去蔡太师府上走走,若曹华真敢制我万家与死地,我万殷也不会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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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府,后宅书房。
七十有二的蔡京坐在书桌后,打量着手上一本诗集,是苏轼所作的诗词,由诗会统计而来。
“首首皆佳作,不乏千古名篇,没想到曹华还有这般文采,当个宦官义子,实在屈才。”
蔡悠脸色铁青坐在椅子上,听见这番夸奖,略显恼怒:“孩儿本以为已经避开了典魁司的眼线,却没想到还是被曹华看在了眼里。这也罢,可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就是苏轼,这就是故意给我设了个局。”
蔡京摸着胡须,颇有兴趣的打量着诗集:“曹华号称‘算无遗策’,又不是寻常人,暗中博弈本就有输有赢。你当日自许成简宅院离开的时间,和曹华出现在奉灵圆的时间相差不远,曹华肯定在暗中看着,你操之过急了,应当等上两天,再暗中去见许成简。”
蔡悠闻言一愣,旋即错愕:“爹,你知道曹华当时在附近,为何不事先与我说一声?”
蔡京合上了,平静道:“老夫想看看曹华怎么应对,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提前告知与你,你便会收手,那苏轼的真实身份,岂不是现在还把我等蒙在鼓里?”
“爹...”蔡悠满眼不可思议。
蔡京摇了摇头,轻叹道:“占了先机却被曹华翻盘,只能说你不够细心尚需磨砺,不吃个亏,你怎么会长记性?”
蔡悠一时语塞,想了想,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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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朝堂内外的各怀心思想必,汴京城内的文人士子,反应则要统一的多。
茗楼之内,周邦彦和东京四大才子坐在桌前,脸色怪异难言,已经很久没有说话。其他的客人端着酒杯茶水,眼神五味杂陈。
高台之上,李师师弹着新曲,不知不觉弹错了调子也没人发觉。
茗楼本是风月之地,长年人声鼎沸嬉笑声不绝,今天却安静的和灵堂一样,连倒酒的姐儿都心不在焉,还有几个姑娘泪眼朦胧,那模样,如同发现自己的梦中情人变成了五大三粗的糙汉子。
屋子的中央,尉迟大官人站在桌子上,喜气洋洋的拍着胸口,朗声道:
“我就问你们,我尉迟某的眼光如何?”
“好。”
“我说曹公才高八斗,七步成诗、信手成词,你们还不信,现在信不?”
“信。”
宾客木头人似的点头。
尉迟大官人头一次体验镇住全场的感觉,那叫一个得瑟,叉着腰站在桌子上吆喝:
“你们放心,尉迟某是读书人,苟富贵勿相忘,日后在曹公面前给你们说句好话,说不定曹公还能夸奖你们两句....”
絮叨不停。
今天本是李师师献新曲的日子,李师师却没有半点心思,只是看着尉迟虎瞎吆喝。
而这样的场景,在内外城各处都在上演,书生文人自发聚集在一起,然后又沉默无言,不知该说啥。
骂曹华吧,早上还在称赞人家仁善无双。
夸曹华吧,除非他们脑子进水。
看着曾经视为荣誉的‘草尖’,脸色时红时白,很想跑去把铺子砸了,可又没这个胆子。
今晚,注定是无数才子佳人终身难以释怀的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