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黄昏,一场小雨悄然落下,击打着房檐青瓦。
雨声细细密密。
曹华从绣床上醒来,眨了眨眼睛,片刻后才恢复清醒。
偏头看去,靖柳侧躺在旁边,枕着他的胳膊,脸颊依旧残存这几分绯红。
柔顺青丝散落在胳膊上,酥酥麻麻带着几分香味,眼下是雪白细嫩的香肩。
小心翼翼把胳膊移出来,曹华一个翻身落在了床下,无声无息没带起半点响动。
地上一片狼藉,衣服扔的到处都是,他摇头轻笑,把裙子绣鞋捡起来放在床边。穿戴整齐后,在靖柳的额头轻点了一下。
“嗯~”
陈姑娘呢喃了一声,微微蹙眉,满脸不乐意的模样,似是在梦中和某个大恶人做着抗争。
身子骨本就柔弱,估计是累的不轻,睡得很甜。
曹华没有吵醒她,转身准备离开,侧目看去,却见一本诗集自床头掉落在地上,应当是陈姑娘方才乱动不小心弄的。
“八斗先生集....”
曹华捡起来打量几眼,略显意外,坐在书桌前翻看起来。
又在书籍上看到耳熟能详的一首首诗句,刹那之间,恍如隔世。
他偏头看了看窗外的小院,又回头看向床上安然熟睡的佳人,良久,轻轻笑了下。
不知不觉....快一年了。
回想起前世种种,眼见这今生幕幕。
春去秋来,日起日落。
仔细想来,其实没什么区别。
与往日不同的是,他现在好像多了个家,多了份羁绊。
暮色降临,万家灯火燃起。
曹华思索少许,拿起毛笔,在诗集上写下了:
春风卷柳,月郎星稀,忽闻天街小雨。清莲巷中初相逢,彼此曾隔距千里。
枫林依山,云深秋浅,却谈来日嫁娶。闲庭院里同双宿,你我已入木三分。
——鹊桥仙·赠靖柳
写完这首打油词,曹华皱了皱眉,低头看了裤裆一眼,觉得‘入木三分’不恰当,太短。
本想改成‘入木三尺’,又觉得太长太夸张,三尺一米,陈姑娘肯定受不了。
最终,怕靖柳看不懂,还是把‘入木三分’改成了‘白首相依’。
把诗集放在枕头底下,曹华自屋角取了把油纸伞,便关上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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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秋雨落在百街千巷之间,气温下降的很快,一场雨后就要入冬。
这两天的事情太多,不过都在掌握之中,只是铺子那边聚餐聚到一半就走人,对不住手底下的伙计。
于是,曹华来到万宝楼中,把几个泼皮和苏香凝沈雨叫上,就近去归云阁吃了顿饭。这次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哄哄闹闹的气氛很好,其间沈雨还喝大了,非要拉着他去沈家做客,最后被苏香凝劝住,又抱着苏香凝哭哭啼啼说受了欺负。
曹华颇为好笑,问苏香凝才晓得,沈大小姐和她同岁,十八了还没个婆家,七大姑八大姨催的受不了。
沈家是商贾之家,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上门提亲的要么是胖乎乎的富家少爷,要么就是穷酸书生,沈雨看不上,从小喜欢做生意抛头露面,书香世家也看不上她。
高不成低不就,沈员外很是着急,沈大小姐为了应付家里人,一气之下,就说东京第一才子苏轼对她有意,只是她看不上罢了。
然后就惹事了,沈员外以断货为要挟逼着她就范,差点就亲自到万宝楼拜见苏大才子。
沈雨下不来台,就想把曹华骗回家糊弄下。
曹华对此是哭笑不得,倒也没拒绝,只是嘱咐了苏香凝一句:“等沈姑娘酒醒了你告诉她,出场费一千两,和李师师一个价,过夜另加钱。”
结果苏香凝羞恼的嗔了他一眼,连忙把沈雨抱走了,生怕曹太岁饥不择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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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夜色已深。
齐彦已经被赶回了江南,胡兰还在典魁司地牢里面蹲着,府上鸦雀无声,所有丫鬟家丁都老老实实躲在屋里,连大气也不敢出。
曹华瞧见这一幕,觉得治家太严也不好,松弛有度才能过日子,便叫来了黑羽卫,把绑在刑房的胡兰取下来,送上了回江南的马车,顺便让翠嬷嬷安抚一下受惊的丫鬟们。
穿廊过栋来到后宅,也就听见自个的院子里有些欢声笑语。
本以为是玉堂和绿珠又在上房揭瓦,抬眼瞧去,还真在上房揭瓦。
秋雨绵绵,荷塘边的石亭里撑起了桌子,几个丫鬟拿着烛台站在旁边。
寒儿双臂环胸站在外侧,脸色平静的看着,时而抬手指点几句,面前是蹙眉沉思的赵天洛。
玉堂喜滋滋的码牌,旁边放着一大堆铜钱,旁边的绿珠则有些拘谨,放在腿间的小荷包很扁,显然不剩下几文钱。
让曹华的意外的是,永和公主赵霏也在,坐在洛儿的下家,身着秋裙珠圆玉润,脸上带着几分新奇,时而询问寒儿几句。
稀里哗啦...
“胡了,四杠满码,夫人输五十文...”
“玉堂,你悠着点...”
“没事的...”
莺声燕语不断。
曹华走到跟前轻咳了一声。
赵霏抬眼瞧见他,连忙起身微微福了一礼:“见过曹驸马。”
“公主不用多礼。”
曹华撑着油纸伞没进去,主要是不想送钱给玉堂,在外面打了个招呼。
赵天洛站起身来,把手上的铜钱递给寒儿,便用手遮住额头,想小跑到跟前。没想到刚刚走出亭子,还在两丈外的曹华,眨眼就出现在了身边,一滴雨都没落在身上,都没看清曹华是怎么过来的。
瞧见头顶的雨伞,赵天洛颔首感谢,在庭院里朝着书房走去,柔声道:
“今天听闻相公出事,霏儿姐过来看看。”
“哦,没事了。”
曹华点头轻笑,低头打量态度比以前温柔许多的赵天洛,轻轻挑眉:“娘子今天怎么这般温柔,我都有些不习惯。”
以前赵天洛举止有礼,但属于相敬如宾的哪种,内心的疏远没有半点掩饰。现在却是很自然,雨伞很小,两个人几乎紧靠在一起,衣衫互相摩擦可以感觉到彼此的温度,也没有刻意避让。
赵天洛在夜雨中缓步行走,身材肯定没曹华高,显得有些小鸟依人:“相公打了蔡悠一鞭子,把蔡太师一系的人得罪的干干净净,连皇兄都没放过,我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只是,想不通你为何做这么绝,你真的没有权倾朝堂的野心?”
曹华摇头轻笑:“我曹华一生行事,从来说到做到,答应你不祸乱朝堂,便不会祸乱朝堂。”
赵天洛脚步一顿,转身抬起眼帘,在油纸伞下看着男子的双眸:“你...是为了让我安心,才故意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