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章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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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脚踩在新郑坚实的街道路面上,韩经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回想起三年前乐浪郡基业不稳亲往镇压,后来经辽西走廊穿燕过赵回到新郑的场景,那种繁华似锦的景象早已不再。

  秦国自嬴政亲政已历三载,现在都是韩王宇四年了,中原之地特别是韩国这片土地,韩经以及韩经的势力就像一只只忙碌过冬的土拨鼠,生生搬空了这里的人力物资,留下一副空的躯壳骨架。

  秦国在嬴政的经营下,内部已经趋于稳定,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对外迸发出更加旺盛的战斗欲望,自西面吹来的风雪愈发肃杀凛冽。

  东面六国的气氛也一天天开始显得凝重起来,朝野之间,激流涌动,除东海齐国依旧歌舞升平之外,其余五国上层频频接触,信使驿传络绎不绝。

  曾经的揽雀山庄,如今的紫兰轩,在补偿赠予紫女之后,紫女嫌弃翡翠虎的格调,将风景形胜之所打造得俗不可耐,亲手布置重装了一番。

  门栏空槅,都是精工细雕,外围一色水磨群墙,下面置有白石台矶,远远望去,犹如堆砌着白玉,更有奇花异草点缀其间,一下子显得富丽光鲜又不落俗套。

  韩非与卫庄仍是喜好杯中之物,昔日饮酒多为胸中抑郁屈不能伸,如今的杯中之物更多的是对过往的缅怀。

  每逢饮酒,南侧座席总是空着,照例满上一杯酒,那是张良的座位。

  “九弟身为司寇,带头违反禁酒令,该当何罪呀?”

  为了更大限度的囤积战争物资,韩国在前些日子已经开始禁止私下酿酒贩酒了,而且鼓励公职人员带头禁酒,毕竟没有买卖就没有酿造。

  “这可是紫兰轩的存货,是在禁酒令下达之前酿制的,要不是现在紫兰轩没什么客人,这点存货也早就没了。”

  人员的大量流失,造成的结果就是百业凋敝,紫兰轩也不例外。

  “丁胖子都快成了八哥与紫兰轩的专职厨子了,庖丁之后的手艺果然非同一般,这道牛舌更是一绝,八哥添箸尝尝。”

  新的紫兰轩更加宽阔,视野也更好,韩非挑的又是能饱览新郑内外的楼阁所在,引清风入怀,对睛空小酌别有一番兴致。

  “如今的新郑除了驻扎的军队,就是些老得走不动道的鳏寡之人,连种地都是军队押着刑余去田间,正儿八经的农夫也没见几个,我这个司寇马上就无事可干了。”

  见韩经从善如流,踞坐一旁,取出一副筷子开始品尝辣子爆炒的细嫩牛舌,韩非又给添了一盏酒推送过来。

  “早劝过你随船去汉城的,可你偏偏不听,卫庄自请去了楚地,相机而动,这下你连个喝酒的酒伴都找不到了。”

  一步慢,步步慢,落幕之战时韩经技高一筹,将时局玩弄于股掌,失了先机没能成长起来的流沙迫于无奈以加盟的形势并入不良人,成为一个新的机构,比鼎剑阁多几分灵活性与主动权。

  考虑到流沙F4的卓越才干,韩经同意了流沙半独立的存在,以免其倒向秦国,虽然张良以求学为名出奔,大概率是不会回到新郑为韩经效力了,但张家世代忠于韩国社稷,走到对立面的可能性并不是绝对的。

  “紫女姑娘盯着秦国方面的消息,卫庄兄在楚地刚与赤眉君天泽一行接上了头,子房在荀师门下更是手不释卷,八哥不提倒也罢了,一说起来,韩非的心境一如今日的新郑街头,荒凉凄清。”

  韩非从一开始得知韩经跳出樊笼落子周边的布局,答应了协助韩经存“韩”,合作的形式多过于从属。

  一点点看着新郑乃至韩国被掏空,心里还真不是滋味,话里话外透着几分委屈之意。

  “老九你只看到了眼前凋敝破败的景象,却没有看到乐浪、汉城还有新纳入王化的真蕃郡兴起的繁荣景象,辽东三郡可不再是前年你去视察时的那番模样了。”

  辽东三郡日新月异,关起门来搞建设,还有海路不停“输血”,想不繁荣都难。

  针对流窜部族野人的攻势更是展开得如火如荼,一边捕奴铺路一边拓地开疆,虽然向北多是苦寒之地,但仅仅就版图来说,已经比中原腹心的韩境要大上不少了。

  周边野人蕃族都快绝迹了,当地甚至有传说,每一块汉城的地基下,就枕着一具蕃人的尸骨。

  当然,这话墨鸦是不认可的,谁造的谣?

  那是只有地基下吗,官道的枕木底下、矿区的深坑里就没有了吗?

  “来找你之前,我下了一道手令。”

  韩经执起酒杯,拿拇指拨弄了几下,不紧不慢的说道。

  见韩非倒酒的手停下了,这才促狭的盯着他故作不感兴趣的脸继续补充:“我给了韩宇自由,这下他可以自由出入王宫了。”

  “想来这会他与韩千乘也该来谢恩了。”

  韩非撇撇嘴,这叫什么事,一国君主反过来给名义上的臣子谢恩,也就韩国能出这种妖娥子。

  “已经来了,人总是不经念叨。”

  韩非一只手拈着酒杯一只手往后斜倚在栏榭上,朝韩经呶呶嘴。

  他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楼下动态,紧接着就再次参观了韩王拜见韩国公子的荒诞一幕。

  “四哥,我之所以放你出来,是觉得这些年圈禁你于深宫已经足以抵消你身上的罪孽了。”

  韩宇的头发都有了几缕花白,想来在被囚的这段日子里思想包袱很重,得以重见天日仍是一副惶恐无地的姿态。

  “红莲外出之前表示原谅你这个四哥昔日拿她当砝码结好姬无夜一事了,要不然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揭过此事。”

  卫庄去了楚地,红莲片刻也坐不住,口口声声行千里路胜万卷书,附于骥尾闯荡楚国江湖去了,八头牛都拉不住。

  如果张家不是那副结局,韩经肯定不会同意她与卫庄这样搅和在一起,多半会撮合红莲与张良,现如今,且随她去吧。

  “多谢八弟,谢过九弟,也感谢红莲的不计前嫌之德。”

  韩宇连连作揖,再不复当初动不动摆资格讲道理的姿态。

  “收起你那装起来的小心谨慎吧,四哥你也称得上半个执棋之人,哪个棋手不是狰狞着一副面孔吃人的,就不用装得温良谦恭了。”

  韩经的话不阴不阳很讨嫌,人在屋檐下的韩宇不敢发作,一旁的韩千乘也是极力隐忍。

  “赵国、楚国那边的人你不都搭上线了嘛,再忍忍,马上就能迎来宇内澄清重立乾坤的时刻了。”

  韩宇竦然一惊,讷讷不能言,想要张口为自己分辩,却不知从何说起。

  韩千乘隐隐摆出防护姿态,额头更是冷汗直冒。

  “好了,兄弟闲话,何必这么紧张,飞鸟尽,良弓藏,里长城想踢我出局,找人接替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

  燕丹的态度不得而知,这几年楚赵方面动作频频,自以为换个人接掌韩经的位置,大家钱照拿权势更稳固,师出得有名,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摆在面上的韩宇自然是上上之选。

  见韩经气定神闲,没有发令拿下自己的意思,韩宇一边懊恼于己方处事不密,一边心惊于不良人的无孔不入。

  “一路走来,再次走在新郑街头,作何感想?”

  韩宇:“新郑的百姓呢?”

  一路上只有稀稀拉拉几拨人,还多是操着外地口音的,韩宇早就心疑不已。

  “我与老九治理韩国成绩显著,百姓安居乐业,近段时间人口趋于稳定,人均田亩屡创历史新高,更有大量外国百姓受到吸引自发来此定居,你也不用夸我们,等过段时间你亲政之后加以保持就好了。”

  正在韩非猛翻白眼之际,一阵香风袭来,紫女姑娘莲步轻移,转了出来。

  “郡守叶腾献南阳周边地于秦,秦国边军纳之,已经屯驻南阳了。”

  紫女带来的消息如同投向湖面的石子,在场的每个人第一反应都是不一样的。

  韩宇父子惊惶失措,韩非骤然起身,还有韩经的古井无波。

  朝着栏外,伸出手。

  “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