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匆忙穿回大靴,再寻飞龙,不见踪影,不禁叫苦不迭:“人回古代,饿死事小,失鞋事大!如今倒好,你难见你蜀君,我难寻我阿龙。”
伊人已去,无可奈何,唯有谨小慎微,遵循太极八卦之术,继续逃亡。
一路奔行,心里私下兵器谱排名:“古代活着不易,我得持续努力。我这点儿三脚猫武功,充其量只是小学水平。不似“枫蝉数子”和卓云,已入高中。寒开、恩公混个本科生,不成问题。至于奇山、寒波、“飞龙在天”,当真看不出什么学历,只知功力悉敌,各有绝技:一个主打阳谋;一个独尊阴术;一个阴阳通吃,技巧加实力,偶像加演技,似乎更能所向披靡。”
尚未理顺清晰,忽见黄影一闪,一人绕过数排梧桐,转弯抹角,渐行渐近。
小学同桌出场,青荷登时想起幼时的拳打脚踢,心理阴影,挥之不去。万分惊急,无限恐慌,再不敢胡思乱想,一如既往,施展三十六计,眼见前方是座假山,飞身形洞内躲藏。
侧耳倾听,“金蝉子”脚步声渐行渐近,只吓得青荷心跳如鼓。
怕什么来什么,“金蝉子”疾行跃步,奔至假山,飞进洞口。
青荷伏在当地,强忍战栗,瞪大双眼,屏住呼吸。
黑暗中,“金蝉子”长驱直入,直到距她一寸光景,才终于收住脚步。却又探出一只手,摸向她的头。
青荷几欲吓出神经大挪移。幸而洞内黑暗,“金蝉子”又重任在身,只关心上方石壁,无暇低头看萝莉。但闻“吱呀呀”数声响,秘密机关旋转开来,一处地板轰然开裂,露出一个地穴。
青荷总算找回一口呼吸,更是倒吸一口冷气:“这哪里是相府?当真是魔窟!便是风光秀美的假山,也是暗藏杀机,水深火热,形同地狱。”
更是心生疑窦:“难道恩公的师伯,便关在此中?”满心关切,扎着胆子,站起身来,蹑手蹑脚,悄悄跟进,心中暗想:“只盼苍天开眼,我能伺机救人。”
借着两壁昏暗的油灯,下行数十步梯坎,洞中虽是阴暗,空间却豁然开朗。放眼望去,一人盘腿坐地,五心向上,似在练功。细细再看,两鬓斑白,长髯如霜,颇上了些年纪。
青荷老远躲在“金蝉子”身后,眼望老者受困,心生恻隐,自卑感更是油然而生:“我人小力微,自顾不暇,如何救人?”
“金蝉子”却自命不凡,傲然绝立,一声冷笑:“伯艺先生,好话不说二遍,晚生再进最后一言!说与不说,生亦或死,全凭你之一念!”
伯艺缓缓睁开双目:““金蝉子”,你当初行骗老朽来吴,何其君子?如今刀砍老朽头颅,何等小人?前后都是你,说话行事,判若两人。前者装人,后者不成兽!”
“金蝉子”冷笑不断:“先生总算觉悟一回,人由兽生,本有兽性。何况,与兽为伍,与兽相伴,自然兽性常发。先生自己愚不可及,智不如人,思不如兽,怨不得我。”
伯艺微微一笑:“是啊,鞑人说的是兽言,讲的是兽语,做的是兽行。人如何与之同日而语?”
青荷心下怅然:“伯艺怒斥北鞑,直指成吉思汗。人类号称矛盾统一体,成吉思汗将其夸大到极限。他逐鹿华夏,纵横欧亚,建立世上最大的国家,堪称伟大。可惜毁天灭地,杀人如麻,还连累所有北鞑,一同无辜受骂。”
“金蝉子”闻言一愣,面上一红:“先生说我什么?北鞑禽兽?死到临头,还喋喋不休?”
伯艺手捻长髯,言笑自若:““金蝉子”,何必惺惺作态?你以为老朽远赴东吴,只为便宜禽兽?老朽还要听兽言,观兽行,辨兽身,挖兽坟。”
“金蝉子”闻言大笑:“先生不过是个木匠,还痴心妄想,逆天改行?”
伯艺微微一笑:“金蝉子!尔等多行不义,只会欲盖弥彰!年少之时,老朽曾浴血抗鞑,早已辨出尔等的北鞑刀功,识出尔等的北鞑音容。我此番辗转,只为打探师弟仲声,救我中桂于水火之中。只是始料不及,尔等如此歹毒,比禽兽还不如。事到如今,老朽已布下天罗地网,虽死无恨,尔等只管安心坐享,为我陪葬。”
“金蝉子”狰狞一笑:“可惜啊,可惜!今晚之后,我再不会出没此地。相府便是修罗地狱,无需我担当!阎王爷面前,我不求你美言。到了阴间,你孟婆汤一喝,更不会畅所欲言。”言毕,左手一扬,金塞弧针破空而出。
忽然,清风徐来,白影一炫,寒光骤闪,毒针逆转!
刹那,针壁相撞,金石铮铮,火星四起,风声鹤唳!
幽暗之中,“金蝉子”不料有异,急忙飞身躲避,黑暗中一个不小心,撞上一块凸出石壁,登时头昏目眩,摔倒于地。
那白影快得不可思议,如电闪,如霹雳,骇风般一掠而过,便在眨眼之功,与伯艺双双不见踪迹。
青荷无需冒险,伯艺早已脱险,虽是惊骇至极,更是大喜过望:“何人如此神通广大?简直迅雷不及掩耳!难道是“飞龙在天”?”如此一想,心上一暖。
眼见“金蝉子”气急败坏爬将起来,满面狰狞一览无遗,青荷再也不暇多想,施展“蒹霞露飞霜”,先行飞身而出。
“金蝉子”怒不可遏,跃出密室,奋步急追,哪里寻得到半分踪迹?
愤愤然,惴惴然,急怒交加,张皇失措。半晌,依然摸不到头脑,想不出主见,心中暗暗叫苦:“我虽得寒开信任,却非他同门,倘若将方才之事,如实禀明,必受重责。”
转念又想:“伯艺本是桂人,如今又吃了大亏,自然再不敢出没东吴。何况过了今夜,更不知后事如何,我又何必杞人忧天?”
当机立断:“为今之计,只好瞒天过海,决不能实话实说!”
“金蝉子”转身回来,寒开三人,还在窃窃私语,精心布局。
四人又是一番民主集中,决议已定,各自取了长剑,悄然出门。却不走正道,鬼鬼祟祟,直奔后角门,獐行鼠出。
青荷更不怠慢,飞身逃出相府,直奔“蒹霞舞坊”,边跑边想:“寒开欲对姑姑不利,我需提前预警。”
她心急如焚,纵跃如飞。
夜幕临降,华灯初上。万家街巷,商铺成行。客来商往,一派荣昌。奔出数里,展现眼前的正是“蒹霞舞坊”——歌者舞者云集地,风流佳丽卖欢场,达官贵客温柔乡。
虽说冬寒料峭,坊内却温暖如春。但闻歌声泠泠,琴声悠悠,竹声淙淙,箫声扬扬。但见翡翠杯盘、碧玉碟,玉盘珍馐,味全色香。但观金足樽、红螺觞,觥筹交错,美酒芬芳。当真是“琴瑟在御吹梦想,歌舞升平翻霓裳”。
如此欢声不倦,笑语不绝,青荷却似参道成佛,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刚刚隐至墙跟,欲飞身而入,忽闻街角有异,定睛一看,大吃一惊:来者四人,为首的不是寒开,又是哪个?
可惜她道行不够,未见邻近一隅白影一闪,伊人再现,正是“飞龙在天”。他飘然躲在一棵梧桐树后,并不看风光无限的“蒹霞舞坊”,却望向冷寂孤清的对面:
月光下,“蒹葭粥坊”,苍苍茫茫,更如白露之霜。
再看那张俊颜,暗起涟漪,内藏波澜。一分欣喜,若即若离。一丝忧伤,若隐若现。
心知险象环生,青荷提心吊胆,如同一只受惊的狸猫,翻身越过院墙;又如一只落魄的地鼠,极速奔行,悄然跃回“红袖苑”。
寻到正房内室,却不见红袖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