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红蜡的信封打破了本安静的封家门院,快要临近年底,封羽在忙着各处算些账目,近几年古董买卖又往下滑,不太景气,维持生计尚可,不至于能够发大财的。
1922年要说什么买卖好做,那自然是军火买卖,战争财是最好发的,比任何东西都来快,吕广成这些年没少捞着油水,但人心没尽,光是吃着嘴里的还不够,还得想着锅里,正所谓不想癞蛤蟆的天鹅不是好公鸡,方方面面都不能落下。
张秀贤因为舅舅吕广成和封家走的很近,同封羽成了挚友,无话不谈,听闻张秀贤的首长在军阀混战中站错了队伍,被撤了军衔,发配至了西南偏远军区,这辈子怕是都没什么回来的希望了,张秀贤的复伍梦是彻底破碎。
张秀贤是个看的开的人,他信誓旦旦说道:“现在的军阀混战,无疑等同于春秋战国时期。”
封羽问他为何要这么说,张秀贤摆了摆手,说道:“春秋无义战呗,打来打去的根本就是毫无意义,国外都他娘要二次工业革命了,我们要的不是谁能打的赢谁,而是一条真正适合我们的道路。”
封二冷漠说:“还是清宣统省心,可惜大清亡了。”
张秀贤的思想新时代思想,他热衷于青年运动,觉得工人阶级运动才能救国。
给封家送信人到了封家时,恰巧张秀贤在封家,正巧赶上了这一幕。
封家人见到是红蜡信封,直接便去请封清了,正堂里坐着三人,封羽张秀贤以及听闻消息过来的封清。
红蜡信封里并没有交代是什么事情,这样也是为了消息的安全性,只是言明其重要程度,他们无法处理,希望封清封大爷能亲自来上一趟。
张秀贤就见状而说:“大爷,这是给您下了红头文件了啊,还是两道杠的,在部队时这种文件一旦来了,不是升官就是撤职,这儿算是那种?”
张秀贤说话的口气是和他那个舅舅越来越像了,这些年的时间他变化不少,倒斗的营生做的风生水起,人滑了不少,也成长了不少,小胡子还留了两撮,抽上了洋香烟,看上去一副江湖中人的样子。
封羽也不避讳张秀贤,知道他是赶不走的,要能赶走的话,几年前就办到了,不过这人要想发财就还是得脸皮厚,就像张秀贤这样,他可没少从封家捞着好处,充分贯彻了和他舅舅吕广成的思路。
“爹,红蜡信封,看来是真出了事儿了,他们指名点姓的要你过去,问题估计不小。”
封清指着信件,认真说道:“这帮子人,没一个省心的,三天一大事,两天一小事,当老子闲的么?我封家又不欠他们什么,吃着点薄息,就跟什么似的,要不是有层亲戚关系在,老子认得他是个二五八万?”
封清本就烦感这些事情,听到还提到了自己,不由恼怒。
“爹,这事怎么处理?我们要不要管?”
“管,必须管,怎么能不管呢?”
张秀贤闻言一笑“大爷真是会说,做人说话处处是学问。”
封清又说:“你才在封家立足,我们若是不管,不免落人话柄,可老子不是他们想使唤就能使唤的,再说这信是山西来的,你爹我这辈子命里犯山西这个地方,腿脚也不灵光了,依我看,就你去。”
“我去?”
“没错,你去。”
封羽心中嘀咕,这可是个红蜡信封,还是两道杠的,不定是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去了能解决吗?
“爹,现在封家里的人都出去下地了,难道我一个人去?”
“这是个好机会,你是封家接班人,他们虽然点我去,可你去了更显威望,你一人又有何妨?地下那些东西,你不都掌握了么?”
张秀贤一听,从中插说:“哎,封羽,谁说你是一个人的?我秀贤兄弟万死不辞,只要你一句话,咱们只管出发。”
封羽回说:“那我宁可不去。”
封清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言道:“那就这么定了,两日后,你俩去趟山西,这事不就解决了。”
封清说完把红蜡信封撕成两半,放在火盆里烧了,然后自顾自的回到了他的茶阁,玩他的书画古具,那茶阁的东西可是件件珍宝,平日里外人谁都不许进去,连封羽大婶都不例外。
待封清离开了正堂后,张秀贤卖着笑,说道:“你爹都放话了,怎么你还信不过我?”
封羽这些年比谁都了解张秀贤,信的过他,不如信得过鬼。
张秀贤端起桌上的一壶好茶,一饮而下,又顺手顺了几块沙琪玛,朝封羽说道:“怎么没见你姐姐呢?”
封羽反问:“你他娘到底是来干嘛的?还想惦记我姐?想都别想了。”
“你别不服气封羽,我看你是怕我做你姐夫。”
“我姐就是出家也不会嫁给你的。”
“哎,封羽,这是你说的,咱们走着瞧。”
张秀贤说罢,嬉皮笑脸的走了出去,出门左拐,进了封家内庭院中。
封羽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同辈中没有兄弟,张秀贤口中的姐姐,是封家远房家过继来的,归封二名下,年纪比封羽要大上一岁。
封羽莫名笑了笑,摇头心里暗骂,你敢当我姐夫,老子也敢当你姐夫。
五年的时间不算太长,对许多人来说或许很是短暂,悠悠历史长河,有多少能成为不朽的?
封羽等张秀贤离开后,一人又去了祠堂,他总是喜欢坐在祠堂院内,看着远方斜阳西下,封羽喜欢读些诗文,他虽没有古代文人志士的胸襟,可望着悠悠西山的那抹暖照,封羽仿佛感受的到那种惆怅。
但看见东方天空的那轮圆月后,封羽的惆怅瞬间消失,沉沦不代表着消亡,可能是又一轮的新生。
封羽想起了张满月,想起她留下来的话,说会来拜访燕山封家,五年过去,仍是不见半点踪影,,不知这话是吕广成记错了什么,还是说张满月给忘了?显然后者不大可能。
时间一长,封羽在脑海里都回想不起张满月的样貌了,只记得她的衣服朴素发黑,容貌十分精致,再细一些便什么都想不起了。
唯有长月皓空,一壶浓茶消愁解闷,实在凄凉也。
张秀贤没有在封家吃晚饭,他在太阳落山后便离开了,两天后要出发去趟山西,他得回去准备准备,顺便告诉舅舅吕广成一声。
十月的秋夜里,不免有些寒冷,落叶萧瑟,预示着一年的结束,封羽没吃晚饭,他仍静坐在祠堂院中,想着两天后要去的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