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一片愁云笼罩当空,风起,冻雨淅沥,行人缩着脖颈低头赶路,间或一声车鸣,划破厚重的夜色。
郭兴紧了紧衣服,添了块煤炭,炉内火蛇缭乱,室温逐渐升起。
深巷改变北风急促的步调,溜溜乱串。有人推门而入时,郭兴正撅着屁股掏炉灰。
“兴哥,进来避避雨,冻死了。”来人脸上堆满歉意,搓着发红的手,在火筒上试探着取暖,一经触碰,烫的直咧嘴。
看清来人,原来是刘霞同学吴真。
“吴真啊,你这是去哪啊?”
“回家啊,路上起了雨,经过兴哥这,看着有灯,进来避避雨,你说都快冬天了,怎么会下雨,冷死人。”
吴真边说边跺脚,不知是怪天冷还是抱怨老天反常。
郭兴望着浑身发抖的吴真,浅色卫衣大半淋湿,黑色浅口平底皮鞋布满泥印。
“这天气也不知多穿件衣服,你们这些小年轻啊,理解不了。”
郭兴不经意间流露出成年人心态,似关爱子女般责备吴真。
吴真捂着嘴呵呵直笑,“和我爸说的一模一样,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如此说话有意思么。”
郭兴双手抱臂,将臃肿的外套挤变形,脚下踩着一双棉拖鞋,怎么看都是吴真他爸的模样。
“我和你爸差不多,额……不是……不是年纪,我说的是心态。”说完,郭兴双手一摊,造型就是无言的诉说,这装扮没四十也差不多。
吴真忽闪着大眼睛说道:“兴哥,就你这着装,和我爸差远了,不过和我爷爷有一拼。”
“行啊,以后我就是你兴爷。”
伴着细雨绵绵,二人无聊的互相打趣。
郭兴很羡慕这无忧无虑的年纪和没心没肺的年华,他如今也拥有了年轻的身体,却改变不了一颗沧桑的心。
与吴真的吵吵闹闹,不过是有意为之,而吴真却是自然流露。
“吴真同学,你家住哪?耽会儿雨停坐三轮车回去吧,安全些。”郭兴话题一转,正经了许多。
吴真看了窗户玻璃,雨滴凌乱,没有停的迹象。
“兴爷,借小灵通打个电话。”吴真单手一伸,在郭兴面前晃荡着,嘴角提起,眼神戏谑。
郭兴被这个天真的小女孩逗乐了,笑道:“你爸见了我也矮一辈儿,哈哈!”
说完,笑着将小灵通递给吴真。
吴真接住小灵通并没有拨打,思索着郭兴的话,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吴真歪着头笑道:“我还是叫你兴哥吧,无形中拉低我爸的辈份儿,我怕挨揍。”
郭兴笑笑,不疑有他,“给谁打电话,赶紧打。”
吴真熟练的按了号码。
“……爸,下雨回不去了,今晚宿舍住,明天一早回去……嗯……没事……有同学陪……额……借小卖铺电话打的……嗯……嗯……知道了,拜拜。”
挂了电话,郭兴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十四岁少女,不知该如何表述,这是打算留宿?
当年他读高中时,也没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这不是羊入虎口吗?呸呸,自己又不是虎。
“吴真,这黑漆漆的,怎么回宿舍?”郭兴故意问道。
吴真天真的说道:“不回宿舍啊,我今晚睡沙发,不和你抢床,放心吧。”
“额……这……你这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咱俩是校友,哪有什么外人。”
“……”
炉中煤块已过火,郭兴放心关了灯,和衣趟沙发上。吴真没有换洗衣服,硬穿身上烤干,在郭兴的劝说下钻进了被窝。
一夜无眠又无话,凌晨六点,天未亮,郭兴紧着外套起来添火,北方的冬天来的早,九月底已有寒意。
床上吴真依旧熟睡,长长的睫毛盖着眼睑,微红的鼻尖有些俏皮。
郭兴暗忖,什么样的心态才能这样安然入睡?是他看起来不邪恶,还是社会很和谐?
记得当年,也是高中时期,也是如此环境,也有如此少女,故事也是如此平淡。
重生后,他已不是原来的他,可结果依然一样。
蹲炉边烤火,外面沙沙的雨声不曾停息,雨不大,愁绪满天。
“兴哥,起的真早啊。”吴真嘟囔了一句,翻了身又睡了,似乎未曾醒来。
屋内暖意升腾,郭兴有了睡意,躺在沙发,片刻便陷入沉睡……
咚咚咚!
敲门声将郭兴吵醒,睁眼一看,天已大亮,房东眯着眼从帘逢往里瞧,郭兴开门将鬼鬼祟祟的房东让进来。
“小郭,打扰你睡觉了吧。”说完,看看熟睡的吴真,又看看满脸疲惫的郭兴,露出大叔般的了然。
郭兴不做解释,他想不明白的是,吴真这家伙睡觉真沉,狼进来都不知。
“没打扰,刚醒来。”
房东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你看,到月底了,是不是……?”
郭兴抢着说道:“哦哦,稍等,马上把下月房租给您。”说完,郭兴掏出两百元递给房东。
“嗯……小郭,是这样,咱出租房屋电费、水费自理,你看这……这……也怪我,当时没和你说清。”房东扭捏着说道。
郭兴望着出租屋家徒四壁,没发现有水表、电表,不解的说道:“应该怎么出钱呢?”
“每人每月水费五元,电费按房间算也是五元。”房东说话时不忘看看床上睡觉的吴真。
我艹!白睡一晚,还贴五元水费!
郭兴又掏了十五元钱,交给房东。房东喜滋滋的道了声再见,转身离去,关门时,不忘将窗帘拉上,内心真特么……和自己一样。
“喂!吴真,天塌下来你也不会醒?”郭兴大声说道,就差上手推醒。
吴真揉了揉眼睛说道:“兴哥,五块钱的事,至于发火嘛。”
“我……!早醒了啊?那怎么不说话?向房东解释一番,可为我省五元,两碗面钱就这么没了。”郭兴搓着手指说道。
吴真靠在床头笑道:“一会我请你吃早点,行了吧。”
郭兴语塞,周末还有余钱请人吃饭,不是富余人家就是一周没舍得花,当年的他,周四就没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