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清，这位李会计对精美包装公司存在的问题看得一清二楚，对公司经理老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也许听了谁的参谋，前几天从外面拉来几车废纸，那种废纸又不能直接用做包装箱的原料，真不知道老冯究竟想干什么。”
“大姐，你没有必要生那个气，大不了不在精美公司做就是了。”方晓梅的朋友劝道。
“是啊，我一个会计，操那份心干嘛？不过包装这个行业确实特殊，你要说它是夕阳产业，有时候它还能火一阵子，但你要把它看做朝阳产业，只要有专家在媒体上发一通议论，就能在行业掀起波澜。”看来，这位李会计对精美公司很有感情。
“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位冯经理倒弄废纸，是不是看到废纸有涨价趋势，他想储存起来等待价格暴涨，大挣一笔？”方晓梅分析道。
“也许吧，不过就算他有这样的想法，那也是资金充裕的投机行为，我认为起码他目前没有那样的资金实力，说不定是别人暂存在他公司的。”
话说到此，该打探的消息，已经全部弄清楚了，剩下的事就是陪着把这顿饭吃完，方晓梅就圆满完成了任务。
第二天上午，方晓梅到昌达集团总部关云天的办公室，把了解到的情况一字不漏地向关云天汇报，关云天听后大吃一惊，“哎哟！幸好咱们慎重，要不就掉进陷阱了！”
方晓梅离开后，关云天拨通了老常办公室的电话，“大哥，精美包装公司的人没找你吧？”
“没有。怎么，打探到他们的真实情况了吗？”
“打听清楚了，情况非常不妙，幸亏咱们办事都很谨慎，否则就麻烦了。”关云天道。
“我就说那家企业不是多好，给他们三百万就不少了。”老常为自己的决策感到庆幸。
“岂止是不好？而是非常糟糕！这家精美公司现在只剩下个空架子，资产土地早就抵押出去了，职工都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关云天愤然道。
“你想怎么办呢？”面对这样的情况，既然关云天过问此事，老常就得征求关云天的意见。
“先压下来，即使三百万也不忙给他。”
“可是，我已经去精美公司考察过了，而且通知对方可以贷给他们三百万，下一步我怎么向对方回复？就算我不主动联系，他们的冯经理早晚也会来找我。”老常道。
“是啊，想个办法先搪塞他，但不能让他知道咱们在暗地打探他们的企业内幕，这笔贷款必须重新考虑。”关云天道。
“要不干脆不给他了？”
“不能这么简单地拒绝，最好做到既不给他们贷款，还要让他觉得不是咱们故意拒接。毕竟县计委那位郭副主任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
“搪塞只能短时间应付，时间长了恐怕不是办法，要是对方问起来，我该怎么解释呢？”别看老常在金融领域工作了几十年，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所以，在处理棘手问题时，他不如关云天老练。
老常的担忧不无道理，关云天思忖片刻，“要不这样吧，你还从担保环节着手，紧扣担保条件，对他企业的问题只字不提。”
“对方要是找到符合条件的保人，咱们又该怎么办？”
“就精美包装公司的状况，我觉得他们很难找到合适的担保人，我做企业这些年深有体会，当企业蒸蒸日上的时候，一帮朋友围着你转，有什么需求，争相给你帮忙，生怕你没看见他。如果企业陷入困境，这些所谓的朋友一旦感知，便会借机抽身而去，即便你请他们喝酒，对方也要寻找各种借口避开你，人们就这么现实。眼下精美公司所处的状况，我看不出他们的老板还有几个真正的朋友。”关云天分析道。
“也难怪，谁愿意往坑里跳呀！”老常道。
“另外，我倒是真希望精美包装公司能找到符合条件的担保人，那样的话，咱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给他们贷款，根本用不着担心风险问题，精美公司还不了，有担保人替他还，咱们什么都不用害怕，除此之外，还能给我的朋友----县计委那位郭副主任一个满意的交代，何乐不为？”
此后几天非常平静，没有精美包装公司的任何消息，这倒让老常觉得不正常。就在他心里犯嘀咕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常总，我是精美公司的老冯，请问你在单位吗？”
“我在单位，冯经理有什么事？”老常明知故问。
“一会儿我去拜访你。”
“嗨，拜访就不必了，有事请在电话里讲。”
“常总，我想和你聊聊，有些话我想当面跟你讲。”
“聊聊？好啊，那你来吧。”对方找上门来，老常无论如何也没法再推了。
上午十点左右，老常听见办公室外有人敲门，“请进！”随后，老冯推门进来。
“来得好快，放下电话你就往这儿走了吧？”老常微微欠了一下身子，示意老冯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我给你沏杯茶，碧螺春，怎么样？”在态度上，老常显然有点冷淡。
“谢谢！我自己来吧。”老冯亲自动手，用一次性纸杯沏了茶，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冯老板这么悠闲？”老常当然知道对方的来意，他这是没话找话说。
“哪得悠闲啊！常总，我想问问精美包装公司的贷款，什么时候能具体落实下来？”
既然老冯没有主动提及他先前答应三百万的事，说明对方已经不把那个当回事儿了，而是要看计委郭副主任找关云天的效果，这倒给老常解了围，所以，他也当自己没说过那件事，“你们的贷款申请报告已经讨论了，这几天公司事多，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哦----，请问常总，给我们批了吗？”老冯心头一阵惊喜，似乎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
“你别急嘛，虽然我们讨论了你们的申请报告，原则上同意为你们贷款，可你得提供合适的担保单位呀！”
“担保单位----，哦，你们这样的中介机构，对担保的要求也很严格吗？”说实话，就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保人，精美公司才被所有正规金融机构拒之门外，老冯没想到，昌源中介公司也对担保要求很严。
“这话多新鲜啊！我们虽然是民间金融机构，但金融单位的一般原则是必须遵守的，否则如何控制风险？你要知道，我们中介公司的资金，都是企业自己的钱，手续可以简化，程序可以缩短，但风险一定要严格控制。”老常严肃地说。
老冯犹豫了一阵，“常总，保人我可以找到，但所谓符合条件，你们的标准是什么？”
“我们有一套内部标准，和正规金融机构的要求差不多，你先找到保人，把担保企业的资质和情况给我看看再说。”
提起寻找担保单位老冯就头疼，他找昌源中介公司的目的，就想在担保环节走捷径，没想到这中介公司同样注重这个问题。
“常总，咱们是否可以变通一下？”老冯心生一计。
“怎么个变通法？你想怎么做？”
“以利息换担保。”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请你解释一下。”
“我把利息提高，换取你在担保环节的宽容。”
“这......，我做不了主，我们是股份制，像这样的非常规操作，需要跟股东们商量。”这样的搪塞，老常做的合情合理。
“常总，不知道你对企业是否了解，我把你不当外人，跟你实话实说，现在很多企业，就是被担保环节搞死的。”
“何以见得呢？其实为了支持企业发展，金融机构现在已经把担保条件放宽了，企业之间允许相互担保。”
老冯苦笑道：“允许互保是不假，但要找到与自己企业相当的互保单位，却不是那么容易啊！”
“冯经理，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这么跟你说吧，比你大比你好的企业，人家实力强，看不上你，自然不愿跟你互保；不如你的企业，他倒是巴不得和你形成互保关系，你又害怕他那天垮了连累到你。这就有点像年轻人找对象，高不成低不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老冯大倒苦水。
“嗯，你说的这种情况在现实中确实有，不过大多数企业最终也都找到了担保，我觉得关键还要看企业实力和老板的信誉。”
见老常没有当场答应，冯经理只得悻悻地说：“常总，要不你跟股东们研究一下我那个利息换担保的建议，我回去再找找担保单位？”
“也好，你我都努努力吧。”
送走了冯经理，老常马上向关云天汇报情况，“关总，你听说过利息换担保的说法吗？”
“利息换担保？什么意思？”
“看来你是没听说过，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今天算是长见识了。”老常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事？”关云天不明其意。
“精美包装公司的冯经理刚从我这里离开，他来这里待了半个多小时，这个利息换担保的建议，就是他提出来的。”
“他想怎么做？”
“他愿意支付更高的利息，换取咱们在担保环节对他的宽容。”老常解释道。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你没答应吧？这只是一种引诱对方上钩的伎俩，即使你把利息提高几倍，哪怕你在放款时就扣除当年利息，只要你同意给他贷款，他照样愿意接受你的条件。但是，贷出去的资金，基本没有收回来的可能。”关云天多么聪明的人，这点小把戏，岂能瞒得过他。
“这么重要的事，我哪能随便答应啊？尤其是咱们已经了解到精美公司的内幕，再听老冯这么一说，我更加警惕了，当时我就拒绝了他的建议，告诉他想要贷款没问题，抓紧回去找担保。”
“这个老冯连这样的办法都想得出来，说明他很难找到担保单位了。”
“的确如此，在我们的交谈过程中，他大谈担保多么难找，甚至不把我当外人，还跟我交实底。”
关云天在创业初期也遇到过类似问题，虽然对老冯和那家精美包装公司没有好感，但他对大量中小企业面临的困境深表同情，“老冯说的事情在社会上比较普遍，好多中小企业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担保，无法获得银行的资金支持，最后都关门倒闭了，说起来很令人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