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低层管理人员的招聘或提拔，都是昌达集团人力资源部门和各分公司领导的事，关云天一般不会过问，所以，他对全公司近三百名中层管理人员的情况知之甚少，虽然前段时间在暗地选拔昌达集团接班人的过程中，新材料分公司常务副经理项飞跟去年招聘进来的陈学良同样表现突出，但仅仅是对其实际表现的评价，关云天对项飞的过往履历并不了解。

　　根据项飞本人介绍，他的专业是材料学，本科毕业后，被招聘到昌达集团汽车零配件分公司，做了一年的车间操作工，第二年被任命为班组长，在基层岗位当了不到一年的班长，因为叶佳怡要求提高刹车片的合格率，便组建了一个技术监督小组，项飞等几名材料学和机加工专业的大学毕业生，成了监督小组成员。

　　项飞是技术监督小组最喜欢动脑筋的成员，他提出的合理化建议最多，正是采纳了他的几条关键建议，使刹车片的合格率提高了百分之十，他对提高刹车片的质量和降低成本作出了巨大贡献，记得当年年底还受到过集团公司的物质和精神奖励。

　　自那以后，项飞先后当过汽配分公司车间技术员和车间主任，那年昌达集团跟外单位合作生产高容量蓄电池，需要一名专业相近、具有理论基础和实践经验的车间主任，叶佳怡自然而然想到了项飞，于是，他又成了新材料分公司的第一任车间主任。

　　随着市场需求的扩大，新材料分公司已经从最初的一个车间，发展成现在的三个车间，项飞也从当年的车间主任，于三年前升任为新材料分公司的常务副经理。

　　关云天特别欣赏这种从最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管理人才，但他觉得面前这位青年涉足的领域还不够广泛，“你的专业知识在这些年得到了充分应用，近几年逐渐走上管理岗位，你认为做管理跟在基层做技术，有什么异同之处？”

　　第一次单独面对董事长的提问，项飞不免紧张，他有点局促地挠着头，“异同之处......，怎么说呢，”

　　“根据你的看法，说出你的感受，就跟聊天一样。”关云天试图缓解对方的紧张情绪。

　　看出不像单独面试的样子，项飞稍微放松了一些，“从理论上讲，管理也是一门科学，既然技术和管理都属于科学范畴，就肯定有相同的地方，然而，两者毕竟面对不同的客体，它们之间必然存在差异。根据我的感受，相同之处在于它们都有规律可循，经验总结都是必不可少的；至于不同之处，管理更注重经验，理论上不那么严谨，而技术虽然也注重经验，但必须建立在严谨的理论之上。”

　　这番话虽然不像书本上阐述的那么标准，但关云天认为这是项飞的真实感受，“进入昌达集团以来，无论在基层做实际工作，还是后来搞管理，你一直跟制造业打交道，从未接触过其他行业，现在让你到养老项目这边帮忙，你对服务行业有什么看法？”

　　项飞认为这是董事长在试探他的工作态度，急忙表态：“请关总放心，虽然从前我没接触过养老业务，但在你的指挥下，要我怎么做，我一定按照你的要求，保证完成任务！”

　　关云天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把你借调过来，肯定有一摊工作要你去做，起码你暂时也算养老项目的人，我想知道你对这个行业的认识程度。”

　　项飞理了理思绪，“说实话，因为此前没接触过养老业务，我对这一行真没有太深刻的认识，不过好在养老行业属于大众化业务，谁家都有过老人，一般人对这一行并不陌生，只是认识比较肤浅。就我而言，我认为养老行业有稳定的社会需求，政府也支持这种项目的发展，这是有利的一面，但这一行需要精打细算，因为挣老人的钱总是不太容易，还要有耐心有恒心，否则，很难把项目做好。”

　　“因为以前没接触过这一行，你能理解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好吧，咱们言归正传。”关云天交代了接下来的工作内容。

　　听完关云天布置的任务，项飞面色凝重，非常谨慎地说：“能在董事长的亲自领导下工作，我感到很荣幸！但是，我从未参与过项目谈判，在项目筹建方面也没有经验，关总，我怕自己干不好，辜负你的期望呀！”

　　“事情没有你想象那么严重，并不是让你去谈判，主要让你参与这个过程。”关云天解释道。

　　项飞有所释然，“哦，我只是跟着参与，这还差不多，需要我做什么，请关总尽管吩咐。”

　　“但是，完成谈判，签订投资协议后，项目筹建就是你的工作了。”

　　“让我独自负责项目筹建？关总，我还是没有这方面经验啊！”项飞两手一摊，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已经做过三四年的新材料分公司常务副经理，我记得当初你曾参与建设新材料分公司的第一期工程，养老项目的筹建还会更难吗？”关云天道。

　　其实，项飞也是个低调的人，他并非对项目筹建一无所知，只是不想在董事长面前表现得过于积极，免得让外人以为他想借机往上爬，“关总，筹建一个项目的流程我是基本知道的，我是怕自己做不好，耽误公司的大事。”

　　“那倒不至于，有什么不懂的事，可以来问我，你还可以事先去已经建成的养老项目考察，看看哪些地方值得你借鉴。”

　　“哦，如果这样，那我就有信心了！”项飞终于说出了一句很自信的话，这也是关云天的期待。

　　过了两天，应D市有关部门邀请，关云天带着项飞前去洽谈养老项目投资事宜，刚下高速，见路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旁边站着一位中年男子。

　　这辆挂着华源市牌照的奥迪A8从路口驶出来，车里人看见中年男子使劲向他们挥舞着胳膊，王师傅便把车停了过去，并摇下车窗。

　　没等车里人开口，那中年男子上前两步来到车窗跟前问道：“请问是昌达集团来的关总吗？”

　　“是的，请问你是......？”

　　“哦，我是D市民政局办公室主任老夏，万局长吩咐我来高速路口迎接你们。”

　　关云天朝对方招手致意，“万局长太客气了！你们那里我曾去过不止一次，虽然不算很熟，但应该可以找到。”

　　“万局长对人一向热情，这是他的一番心意，关总，你们就跟着我的车走吧。”

　　“好，请夏主任带路。”

　　二十多分钟后驶入城里，王师傅把车拐向右边一幢建筑前面的停车场，老夏知道后，让司机把车调回来，他知道这是一家中档宾馆。

　　下车后，老夏马上跟了过来，“关总，你们要住这里吗？根据万局长吩咐，我已经为你们预定了宾馆。”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们就住这里，请夏主任把预定的宾馆退掉吧。”说着，关云天一行往宾馆大厅走去。

　　“如果你们非要住这里，还是我来办手续吧。”老夏大步往前跑去。

　　关云天一把拽住老夏，“这是我们的事，哪能让你们办？再说，你们作为政府职能部门，经费本来就有限，还是别管这种事了。”

　　老夏停住脚步，转身说道：“关总，你们到这里投资老年服务中心，属于我们局的招商引资项目，这些费用可以进入招商引资专项支出。”

　　关云天知道，地方政府职能部门都有招商引资任务，像这种项目，恰好归口于民政部门管理，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属于民政部门的招商引资政绩，这也是他们的万局长急于促成这件事情的原因之一。

　　不管项目属于谁的招商引资政绩，为了在谈判过程中坚持原则，关云天从来不在这种事情上贪便宜，他吩咐司机王师傅去总台办理入住手续，“夏主任，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事情不能那么办，你就别争了。”

　　老王很快办好了手续，老夏在大厅等候，关云天一行去房间把行李放下后，已到中午时分，他们在附近的饭店吃过午饭，约定下午两点去局里拜访有关领导。

　　这次招商引资由D市民政部门主导并具体实施，为了显示当地政府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市府派出一名分管副市长亲临谈判现场，除了代表市府欢迎昌达控股公司在D市投资养老项目，还象征性地主持了商务谈判的开幕式，随后，这位领导推说有事离开了谈判桌，把具体谈判工作交给了民政局的老万。

　　当天下午，关云天和老万就昌达控股公司在D市投资养老项目的大框架进行了协商，因为双方此前已经联系过多次，大的条款只需经过双方面对面确认，框架协议很快就达成了。

　　那些比较棘手的具体条款，需要在接下来的谈判中逐条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