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静静地流淌……
在‘闭嘴’、‘草’、‘有点难啊’这三句话过后，整整两个小时，双叶没再说过半个字，只是以一种近乎于匪夷所思地速度飞快地翻着面前那一本本厚重古朴的神秘学书籍，虽然远不如那几十年前曾在游戏外一度流行，二傻子敢编大傻子敢信的‘真·量子速读’，但也可以说是相当荒谬了。
尤其是后半程的时候，这个眼睛已经有点发直，嘟囔比划个不停的姑娘甚至直接在阅读区这个公共场合开始进行实验，只见她通过无形物质的同时将三本彼此之间存在借鉴意义的史诗阶工具书排在身前，一边用连接在左手五指尖的魔力丝线暴风翻页，一边用空着的右手对那一组组肉眼不可见的‘模型’进行调整与微调，尽管只是最小规模的模拟，但墨檀依然能隐隐感觉到少女身边那躁动不已的元素力量正在持续高度活跃着。
不知从何时开始蹬掉了鞋子，盘腿坐在高背椅上的双叶丝毫不顾及形象，任由自己那头长发被无数次压缩失败的风元素吹得乱七八糟，精致可爱的娃娃脸被融合失败的火元素熏黑了大半，也完全没有稍事休息重新梳妆打扮一下的意思，而是眼中满是兴奋地与面前那些宝贵的‘知识’死磕。
而坐在她斜对面捧着一本的墨檀，则在少女咬牙拼命的过程中脑补出了一个场景……
昏沉的房间里，五六台显示器在杂乱无章的桌面上围成了一个半圆，上面皆是高速刷新着一排排外行人光是看上一眼都会觉得眩晕的数据流，而在这些显示器下，一双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洋溢着病态苍白的小手正在高速舞动着，仿佛弹钢琴一般在那同样连接成一片的键盘上划出一道道残影。
双手的主人盘腿坐在一张宽大的座椅中，她戴着一副啤酒瓶底般厚重的眼镜，头发乱糟糟的活像一只狮子狗，身上散发着因为长时间没洗澡而并不美好的味道，嘴角带着病态的微笑，脚下堆满了大量垃圾袋，里面充满了各种速食品、膨化食品以及碳酸饮料的残骸，旁边还围绕着不少饥肠辘辘叫个不停的苍蝇。
尽管脑补中那个坐在大座椅中的女人面目模糊不清，但那因为长期缺乏运动且过渡摄取糖分热量而颇为明显的小肚腩却十分惹眼。
一边在心底充满嫌弃地吐槽着，墨檀一边俯身拾起两本被双叶粗暴摔在地上的书，尽可能安静地将其重新放回桌面上。
因为完全没有魔法方面的知识，所以弗兰克·休斯很难在面前这位少女陷入窘境时给予帮助，但事实上，他也确实有在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说，将那些在桌上乱七八糟堆成一大摞的书悉心地整理好，分门别类地整齐码放在一起。
比如说，将被少女粗暴摔在地上，但或许几分钟后她又会重新拾起的书放回桌面，摆在方便被元素之手够到的地方。
弗兰克·休斯，与其说是在阅读之余的闲暇时间为面前的少女提供便捷，还不如说是在照顾愈发焦头烂额的少女之余抽空看两眼或许能够激发自己创作灵感的故事。
终于，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伴随着一连串虽然不算刺耳但却足够突兀的声响，那些漂浮在双叶身边的书本噼里啪啦的悉数掉落在地，为这场过于疯狂的‘学习会’划上了一个并不完美的休止符。
“看起来似乎收获颇丰呢。”
短暂地沉默后，在确认双叶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在重新投入刚才那种几乎歇斯底里的状态后，墨檀一边起身去捡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工具书，一边用颇为轻松地口吻说笑着说道。
很显然，他已经猜到对方多半陷入了某种自己并不了解的困境，而且目前还没有足够可观的突破口，所以才会用这种近乎于安抚的口吻开启了话头。
“收获颇丰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确实是吧。”
双叶过了好几秒才干笑着给出了回答，然后便跟墨檀一起俯身整理起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书本，多亏了阅读区有铺着地毯的关系，这些年头或长或短，质地或坚固或松散的纸质知识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就连折页的痕迹都没有。
“有收获就是好的。”
墨檀莞尔一笑，无奈道：“我原本想着通过阅读那些有关于天灾魔法的知识编几个新故事，结果却完全没有思路。”
双叶将自己抱在怀里的几本书一股脑地堆在桌面上，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那还真是抱歉哦，我这边一直吵个不停，打断你这位大诗人的思路了~”
“有么？”
墨檀却是摇了摇头，麻利地将双叶胡乱堆放在一起的书整理好，轻笑道：“就我个人而言，刚才的阅读环境其实已经非常好了，所以想不出故事完全是我的个人问题。”
双叶撇了撇嘴，然后整个人仿佛垮掉了一半瘫在了椅子上：“啊……随便你怎么说吧，烦死了真的是。”
“刚才不是还说有收获吗？”
墨檀随手把桌角处的魔晶灯稍微调暗了一点，笑盈盈地说道：“就算不是真的收获颇丰，而是只有那么一星半点，我觉得也算是好事啊，毕竟你有戴安娜和那位优秀的阿娜女士作为导师，就算遇到了什么瓶颈，她们也应该能够帮你解答问题吧？”
双叶翻了个白眼，用中指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拍着手边那本没好气地说道：“很可惜，我所谓的‘收获’，就是老娘终于确定了自己现在完全无法理解这些东西里面所写的内容，或者说是虽然能勉强理解个一星半点，但却完全无法做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复刻与模仿，解析什么的就更别提了，总而言之，用你这种外行人也能听懂的话就是——可喜可贺的零进展！”
墨檀微微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尴尬地说道：“既然这样的话，要不要试试找戴安娜问……”
“没用的，戴安娜和阿娜她们两个都一直认为我不应该接触这些东西。”
双叶粗暴地打断了墨檀，咬牙切齿地说道：“肯尼斯大叔也是一样的态度，所以在奇迹之城那会儿就不允许我进入降灵塔的书库，甚至把分配给我的那间实验室里所有跟史诗阶沾边的资料都收了起来，只不过戴安娜比较缺心眼，所以才会忽视掉她自己给我办的这张凭证能让我接触到这些知识。”
“呃，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多半别想从戴安娜那里问出点什么来了。”
“我想她应该是也为了你好吧……”
“很不巧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才会烦啊。”
“唔，那现在怎么办？”
墨檀幅度很小地伸了个懒腰，没什么主见地问道。
“虽然我很想继续攻坚一下试试看……”
双叶叹了口气，托着腮帮子懒洋洋地说道：“只可惜按照刚才的进度来看，就算我继续研究个一天一夜多半也不会有什么突破了，而且我的魔力已经彻底用光了，没办法再想刚才那样用你这种凡人很难理解的速度去进行作业了，所以……唉，算了吧还是。”
“魔力用光了？”
墨檀立刻有些紧张地看着双叶，连声问道：“那你的身体要不要紧？我之前听戴安娜说过，你们这些施法者在魔力透支的情况下一般都会非常难受来着，那个，要不要去吃点东西，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啊，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你现在不舒服，用那个传送阵的话肯定……”
“停停停。”
险些被墨檀这一大串BB给说蒙了的双叶又好气又好笑地打断了对方，摇头道：“谁告诉你我魔力透支了？我只是说自己把魔力用光了而已，简单来说就是MP槽见底，连一个火球术都用不出来啦，但是还没到透支的程度好吧。”
“捱……捱姆皮槽？”
墨檀有些别扭地重复着双叶的话，好奇道：“那是什么？”
“是蓝条。”
“蓝条又是什么？”
“就是魔力啦，你就直接理解成我魔力空了就行了，但是没有透支，也不需要休息和吃东西，明白？”
“明白。”
墨檀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
墨檀在心底悠悠地感叹了一句，然后慢条斯理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很清楚，只要自己现在做出某个手势，三秒钟内，周围那些比刚才还要少上好几个的其他‘阅读者’就会对自己面前这个魔力值见底的女人甩出至少九道隐蔽而致命的攻击，而众所周知，失去了魔力的施法者，哪怕是个法神，战斗力也绝对比一只大型犬强上多少。
尤其是双叶这个规格的法师，在无法施法的情况下估摸着连中型犬都打不过。
当然了，贾德卡那种论外级别的法师不算，对于那个身体素质几乎可以正面碾压高阶狂暴战的老鬼来说，不能使用魔法很难说是一种削弱还是一种增益BUFF。
总而言之，只要墨檀愿意，他现在完全可以轻易凭借之前的布置直接送仿佛一只咸鱼般垮在椅子上的双叶去重建角色。
在那之后，只要卖掉周围那些被只要事成，自己所承诺的一切都会即刻转变为空头支票的倒霉蛋，再凭借的变化能力变成随便哪个有资格进入内城区的人，这场紧张而致命的‘游戏’就会直接尘埃落定。
尽管这种落幕方式似乎少了点仪式感……
尽管有大量底牌没有掀开的自己多少会有些遗憾……
尽管用如此快的效率结束掉这场游戏看上去略显虎头蛇尾……
尽管事后必须彻底抛弃‘弗兰克·休斯’这个马甲，但从戴安娜那里捞到的好处还不够多……
但至少在这一刻，这些理由都不足以成为能够让墨檀不去痛下杀手的借口。
杀意，没有丝毫蔓延。
眼眸，依然温润柔和。
“既然如此的话，咱们不妨早点回去吧。”
直到最后都没有打出暗号，只是轻轻推了推眼镜的墨檀莞尔一笑，仿佛放了个屁一般放弃了这个‘机会’。
没错，尽管刚才列举的那些理由都不足以让墨檀放弃在此时此刻致一个没有丝毫魔力的死宅平板女法师于死地，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对方确实已经没有丝毫魔力了！
这才是墨檀放弃采取行动的理由。
就算时机、语气、话题、铺垫等各个要素都无比自然，无比恰到好处，但考虑到对方那极度恶劣……至少在面对自己时极度恶劣的人品与性格，墨檀终究还是无法对面前这个无精打采的少女报以完全信任。
充其量只有六成吧，在这种情况下，双叶愿意对自己这个名叫弗兰克·休斯，身份是戴安娜·A·阿奇佐尔缇男友的人实话实说，没有过多考虑就直接宣告身为法师的自己已经丧失了全部魔力，MP彻底归零的概率最多也只有百分之六十。
换而言之，这百分之六十就是墨檀在选择执行计划后能够顺利击杀双叶的概率。
而剩下那百分之四十……
则是致命的陷阱！
自己能够在短时间内临时找到的牺牲品自然不会有多强，虽然能够进入这座藏书馆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证明，但这种程度的温室花朵是不会被双叶放在眼里的。
只要她有半点保留，哪怕她所残留的魔力确实已经不多了，也绝对能够在有意将自己这份杀机引导出来后采取有效应对，成功逃出生天是必然中的必然，甚至还有可能瞬间完成对自己的反杀。
“就算没有透支，但魔力还是要好好恢复一下比较好吧？”
墨檀站起身来，对面前的少女露出了人畜无害的微笑。
“嗯，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话说你有没有什么想看的书，走之前顺便带你去借一本也可以哦。”
双叶也站起身来，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看上去似乎对这个陪了自己小半天的家伙多少提高了一点好感度。
“下次再说吧，我实在不想多传送一次了。”
墨檀举手投降，隐蔽地发出了计划取消的信号。
“你这人还真是没用诶。”
双叶一脸鄙视，人物面板中的魔力值残留为87.5%。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