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家老祖对郑长生的态度好极了。
这让站在他身后的头发花白的那个老仆,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一老一少,两个人打开了话匣子,上谈天文下知地理,下谈民生百计,可以说是无所不谈。
老仆虽然垂首而立,可是心里着实是震撼不已。
老祖,这么多年,就连跟现任的家主,侗区十八寨的总寨主格吉鲁说话的次数都少的可怜。
没想到,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发疯了吗?
竟然跟这个初次见面的毛头小子,一见如故,谈了这么久。
一壶茶直到喝的没有了颜色了,两人都还是谈性未灭,说的兴起。
到最后,格家的这位老祖,直接一句话:“小六子,去,准备几个下酒菜,把老朽那坛珍藏了五十年的老酒拿过来。
老朽要跟郑小友喝两盅。”
额,老仆好像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呆呆的怔立了一下。
格家的老祖宗可是有点不满意,脸色一沉:“小六子,愣着干嘛呢?是不是老朽的话都指使不动你了。”
郑长生诧异不已,这老仆人最起码也得有五十岁往上了。
格老头叫他小六子,这可不是一般的主仆关系。
不称呼其名,而是直接称呼其小名或者昵称。
这要是还看不出二人之间相处时日已久的话,那他还真是白混了。
在古代,主仆关系都是上下级。
当然,格家老祖和这个头发花白的仆人,之间并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单纯的主仆。
主人跟客人交谈,而且谈的都是一些寻常不会有的话题,这个时候,通常主人都会把仆人给撵出去的。
可是,那老仆人一直是站在旁边。
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格老头一点都对他不避讳。
这就可以见到,他们主仆的关系了吧?
绝非一般,这是郑长生的第一感觉。
那老仆听格老头的话后,忙躬身施礼:“大少爷,老奴的错。您稍等,奴婢这就去。”
鹅考,这话让郑长生更是震惊。
一个五十多,将近六十的老人了,喊格老头大少爷。
这主仆二人的关系,该是到了何等样的地步了啊?
郑长生可以想象的到,面前的格老头二十多岁的时候,这老仆人或许才出生。
然后或许是等老仆人十几岁也或许是更小的时候,就已经跟着格老头了。
从这一句大少爷,郑长生对这对主仆感悟良多。
格老头都已经是整个侗民的精神领袖了,都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了。
可是他一直是保持着之前的称呼到如今。
这要是郑长生还是拿这个老仆人,当成仆人看的话,那他的脑子就是有问题。
郑长生对这个老仆人从心眼里感到尊重起来。
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刚才老仆人给他端茶倒水的时候,自己有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前前后后,回忆了一遍后,发现并没有,他心里才算是安稳下来。
几十年的主仆关系,这就已经不能拿正常是的主仆来看待了。
举个例子来说,就说慈禧太后身边的李莲英,主仆二人相处了一辈子,你能拿李莲英当成普通的太监去看吗?
当然这只不过是举个例子罢了。
随着老仆人的快步离去,时间不大,老仆人手里抱着一个坛子。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婢女。
每人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六个菜,一坛酒,就这么摆放在桌子上。
说是下酒菜,可是没有一个是青菜的。
全部是硬菜。
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应有尽有。
就是在永和伯府上,也不一定有这么全的食材阿。
还真是没有想到看似贫穷的侗区大山里,竟然还有海鲜的存在。
这让郑长生感到很是惊讶。
“老祖,这么肥美的大龙虾,您这里也有啊?今天小子是要大饱口福了啊。”
郑长生趁着和格老头两人逐渐攀升的友谊,疑惑不解的问道。
“哈哈!”
格家老祖一阵爽朗的笑声:“你这猴崽子,喜欢吃尽管尽兴。
老朽这里还有许多,都是晚辈的孝敬。
要是还不够,你说一句话,老朽让人快马给你送来。”
鹅考,郑长生心中顿时就是一翻个。
侗区离沿海不算近啊,格老头一句话就能从沿海让人快马送过来。
这意味着什么?
还是那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侗区竟然跟沿海的人还有牵连,到底是谁?
反正不会是大明的官员。
可是也不会离开大明官员的放纵,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要知道大明的关隘和城池都是有着严格的进出制度的。
就不说是人进出城关需要的手续了,这大宗的货物能够一路畅通无阻的从沿海运到侗区,这就不得不让人遐想啊。
郑长生打蛇随棍上:“嘿嘿!老祖,实话不满您,小子的娘亲比较得意这一口。。您这大龙虾比京师售卖的还要新鲜和肥美。
如果可以的话,能否给小子来上一车如何?”
郑长生现在是别看表面上还是跟刚才一样,还找了一个借口,可是他现在心里都已经翻江倒海了。
格家老祖并未如郑长生联想那么多,他现在跟郑长生谈的比较投机。
要说是忘年交都不为过,要不然的话,他不会把珍藏多年的老酒拿出来待客。
这已经不单单是因为他的小宝贝格云朵了。
“额,这太容易了。小六子,你告诉吴勉,让他让人快马在送来一些。告诉他,一定要肥美,一定要新鲜。”
郑长生的脑子,嗡了一声。
考,最怕的事情发生了。
熟知历史的他记得,洪武朝的侗区吴勉大起义所带来的恶果。
明初洪武十一年至十八年湘、桂、黔边区的侗族人民,在吴勉的领导下,举行一次大规模的农民起义。
起义分为两个阶段。
前期是洪武十一年六月,吴勉在五开爆发武装起义,直捣靖州、零溪。
在九里岗击败靖州卫守兵三百余人,打死指挥使过兴父子。
明王朝派辰州卫指挥杨仲名为总官前往镇压。
因寡不敌众,吴勉回师原地。
在黎平茅贡的流黄、高近、寨头一带的深山密林中继续活动。
后期吴勉经过几年的串连与组织群众,再次于洪武十八年六月举行更大规模的武装反抗。
这是武装起义的高潮,吴勉在斗争取得节节胜利后,自称“剗平王”,古州一带十二长官司均响应之,其队伍迅速发展“号二十万众”,声势震惊整个侗族聚居的湘、桂、黔边区。
郑长生之所以一门心思的要把侗区改土归流,最主要的就是侗区独特的地理位置。
弥勒教、吴勉、还有蒙古人,这是好几方的势力交汇之处。
如果把侗区给牢牢的控制在大明的手里,这其他的几方势力都好对付。
大明的军队再也不用担心腹背受敌,是进可攻退可守,一切都进退自如全凭心意。
还有,吴勉这小子跟侗区十八寨不沾边,再说了就算是他想沾边,他也没有那个能力,把他的实力渗透到十八寨主要侗民聚集区。
他的势力是那十万大山里的侗民,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忽悠藏在深山里的侗民。
好多人为他马首是瞻。
几年前的那次反抗大明的起义,搞的老朱很是恼火。
最后虽然平定了骚乱,可是罪魁祸首的吴勉并没有捉拿归案。
老朱现在忙着对付弥勒教和云南蒙古人的残余势力,并没有把吴勉这个疥癣之疾放在心上。
可是郑长生知道啊,吴勉第二次的起义,将会引起多大的乱子。
奶奶的,没有想到,吴勉这货居然不甘心失败,现在连主要侗民聚集区都要渗透进来了。
他能够把侗民的精神领袖,格家老祖都给贿赂了,其用心之长远可见一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