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帝都上层圈子中流传着这样的一个消息,前来述职的杭州布政使风云海妄自揣测圣意,君前失仪,以至于顶撞圣上。
激怒了皇上后,被殿前武士金瓜击顶正法之!
群情哗然,一时间有点风声鹤唳的意思。
不过大家众口一词的都说风云海该死。
你当初跟着皇上的时候,只不过是个行军主簿。
这么多年了,仰仗圣上隆恩,你才有了封疆大吏的好日子过。
好死不死的,你跟皇上顶牛,这不是找死吗?
也太持功而骄了吧?
有御史上奏曰:“风云海一介布衣,蒙圣上简拔,却不思君恩,不思报效朝廷,惹的龙颜大怒,是为臣之不忠不孝也!
人虽死,但罪不可恕,应予以抄家获罪方能彰显君威无边,方能警惕后来者!”
不过这个折子,却没了下文,被留中不发。
人们不禁感慨:“皇上毕竟还是顾念君臣之情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放过他的家人了。”
京郊八十里外驿站里,吉安侯陆仲亨听着下面人的回报。
点了点头,挥手让人把传信之人带到下面歇息吃饭。
嗯,这下他心里面安稳了。
原来是风云海这小子顶撞了皇上。
这不是厕所里点灯找死吗?
你以为还跟以前一样吗?
现在的皇上可是我大明的国君。
可不是以前的上位了。
不过就算是以前你这样顶撞他,你也得吃军法的呀。
脑子有问题啊。
他表示对风云海很是不屑。
朝廷有朝廷的法度,皇上有皇上的威严。
这容不得半点有失。
他在这驿站里等了两天了,那位上折子的御史言官也是他找的。
目的就是再试探一下老朱。
他跟风云海都是一伙的,自己做的事情最清楚。
眼见得风云海被皇上处死,他心里也是发毛的。
唯恐情况有变,所以找人试探一下火力。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无大碍的。
皇上还是顾念往日感情的,要不然的话就不是只杀他一个人了,恐怕他的一家老小也不能幸免的。
他匆匆的吃完饭,吩咐一声:“进京见驾!共商盛举!”
这次皇上给他的旨意说的非常明白。
就是要为死去的李善长商讨封号。
因为为李善长讨封号可是他们出的主意。
皇上这也算是看重他们这些老人吧。
他们这边刚一开拔,锦衣卫的消息就已经传过来了。
郑长生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
重头戏要来了。
九大侯爵已经到了八位,就差陆仲亨了。
这两日,报国寺被临时的征用了。
作为皇家寺庙,报国寺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这里平常基本上没什么人来,毕竟是皇家专用的寺庙,是不对寻常百姓开放的。
如果皇家没人来上香许愿的话,这里的僧人很是清闲。
每日晨钟暮鼓,佛音袅袅,倒也是一片清静之地。
这次临时的把报国寺作为进京的九大侯爵的安置地,郑长生是做了周密的安排的。
一来这里,在京城的北面,靠近太庙,这里比较清静。
二来嘛,这里有一座九层高塔。
此塔顶层已经布置妥当,红毡铺地,一直延伸到塔下。
可以说只要是一踏进这座高塔,就踩在了红毡之上。
柔软的红毡,来自遥远的内蒙古大草原。
光是这做工精美的红毡就所费不菲。
也可见得皇上对此次接见他们九大侯爵的重视。
吉安侯陆仲亨、延安侯唐胜宗、平凉侯费聚、南雄侯赵庸、荥阳侯郑遇春、宜春侯黄彬、河南侯陆聚这下算是全部聚齐了。
自各归封地以来,虽说不断的有书信往来,但面对面的交流还是头一次。
已故的营阳侯杨璟、济宁侯顾时的后人杨帆,顾宁,他们两个相比起来就是晚辈了。
在陆仲亨他们七个面前,叔叔长叔叔短的喊个不停。
围着七大侯爵,忙前忙后。
看起来很是公瑾的样子。
另外朝中文官十几个人,当然也是属于他们淮西勋贵中的人。
也都悉数到场。
这十几个人,是后来老朱硬加上去的。
朝堂内外,基本上浮在明面上的淮西勋贵中的人,都在这儿了。
这些老朱让锦衣卫查探过,都是当初胡惟庸李善长提拔安插的人。
这些年来,内外呼应,书信往来从来没有断过。
既然要处置淮西勋贵,那就处理得干净点,不留一点首尾。
九大侯爵,连同一起带来的亲兵护卫。
加在一起一两百号人呢。
要安置他们,寻常的驿站是不太可能。
所以选择在报国寺。
这里依然是清静,二来嘛,房间众多。
还有一座九层高塔,提供宴会的地方。
站在塔顶,极目远眺,一眼望去,整个京师影影绰绰的尽收眼底。
可谓这边风景独好。
以陆仲亨和费聚为首,他们这些老兄弟们聚拢在一起,相谈甚欢。
郑长生在下面指挥着几十个太监准备吃食,酒水!
忙得不可开交。
陆仲亨身边站着一个穿着文官服饰的中年人。
小声的给他说:“陆候爷,看见了没?下面那个年轻人就是皇上御旨钦封的永和伯,别看他年纪不大,可是深得皇上信任。
等会儿他忙完了上来一定要和他打好关系,喝上几杯。”
陆仲亨看了一眼郑长生,眉头就是一皱。
“怎么这么年轻?皇上也真是的,我大明无军功不封爵,这是先例,。
就这一个毛头小子,他究竟有何功劳,以至于让皇上破了这个先例?”
陆仲亨非常的不屑一顾。
那名文官脸色顿时紧张起来:“哎哟哟,我的陆大侯爵,你可不能小看了他。
或许您久在边陲,对他不甚了解,实话告诉你。
他可是皇上的干女婿,大婚之际太子皇太孙还有皇上一家三口全到了。
这份宠爱,无人能及啊!”
“哦,是吗?”
陆仲亨终于收起了轻视之心。
“嗯,那是得和他喝两杯!”
费聚走了过来:“皇上怎么还不来呀,老子都饿了,五脏庙都要造反了。”
“老费,你还是这熊样子。
简直就是饿死鬼脱身嘛!玩会儿开宴席那不行啊,饿不死你。
说话以后注意点,这里是京师帝都,不是你家的后院,想怎么胡咧咧就怎么胡咧咧。”
这些人都是当年跟随老朱起兵的老人了。
军伍的汉子,都比较粗糙。
多年的戎马生涯,粗俗的习气难改。
再加上这些都是他们的自己人,所以说话比较放得开,无所顾忌的。
“他娘的,你老陆啥时候学的这么娘娘唧唧的了?
咱们一帮老兄弟跟皇上是什么关系,当年逼急了,我还骂过皇上呢。
皇上不也没责怪我吗?”
陆仲亨看了他一眼:“此一时,彼一时也!
风云海是怎么死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上位现在可不是以前的上位了,现在是我大明帝国的皇上,上下尊卑,礼仪王法总得顾及的。”
费聚沉默无语,脸色急转直变。
郑长生看着最后一个在名单上的文官上楼之后,脸色凝重了起来。
禅堂后院中,九大侯爵带来的亲卫们聚集在一起用餐。
酒肉管够,可以说是酒山肉海,随便造。
一路风尘仆仆的跟着自家主子,不远千里的赶到京师。
这一路上没少遭罪。
这下可以放松了,一个个现在都已经喝的东倒西歪的。
封长空脸色阴沉的出现在了当场,随着他而来的五百手持弩箭的锦衣卫。
呼啦一下子就包围了起来。
有反应快的,可是大部分是没反应过来的。
只见封长空高高举起的手,往下一挥。
耳轮中只听见咔咔的机阔声,随即就是铺天盖地的箭雨。
躲没地方躲,避没地方避。
这一轮箭雨过后,几乎无人生还。
有那几个别的反应的快的,一把掀翻了桌子,抵挡弩箭。
可是喝的晕头转向的,武器都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被随后赶上的第二轮箭雨点名杀。
现场顿时血腥气扑鼻,两百多人东倒西歪的在地上躺着。
犹如修罗场一般。
封长空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上前查探一番,全部死透了。
有那没死透的,被随即赶上前的锦衣卫拔出绣春刀捅了一遍。
“打扫现场!”
封长空说完回去给郑长生复命。
“雨浓,后面已经全部打扫干净,你看什么时候动手?”
“在等等!”
郑长生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山了。
夜幕降临的三月初春时节,繁闹的京师街头人潮涌动,始终不见减少。
各大饭庄酒肆,青楼妓馆,十里秦淮依旧是灯火通明。
尤其是那些装饰豪华的画舫,彩灯高悬,莺歌燕舞,丝竹袅袅不绝于耳,引人入胜。
这就是大明帝国的心脏一一南京的夜景。
不知谁家在放烟火,五彩缤纷,在夜空中绽放着。
郑长生终于等到要等的了。
他一挥手:“把人放进来,不要打草惊蛇。”
命令随之下达,暗夜中无数的黑影在闪动。
......
......
陆仲亨有点纳闷,都天都到了这般十分了,皇上怎么还不来啊,马上这些人都已经控制不住,有了醉意了。
万一等会儿皇上来了,要是失态了可就不好了。
“老费,你他娘的能不能别跟没见过酒似的,少喝点猫尿。等会儿皇上来了,你要是君前失仪,别怪老子没提醒你。”
费聚打了个酒嗝:“切,老陆,瞧你那娘们唧唧的样子,老子......”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一阵的喊杀声。
靠,搞什么呢?咋听着不对劲呢?
不光是他感觉不对劲,所有人都察觉到了。
“杀掉朱元璋这个妖孽,弥勒佛祖降临吾身,改天换地的时刻到了,弥勒圣教万岁!”
“尼玛?弥勒教!”陆仲亨一把扔掉手里的酒盏,从靴子筒里就把短刀拔出来了。
这些人也真是的,面见皇上都敢随身带兵刃,这要是按照大明律就是一个图谋不轨的罪过。
郑长生是眼睁睁的看着弥勒教三百多人杀进九层高塔的。
“围住了,弥勒教阴谋刺杀皇上和诸位侯爵勋贵,务必要杀光他们!”
说完之后,郑长生转过身向旁边的偏殿走了过去。
封长空紧跟其后。
“雨浓,干嘛不直接杀进去,歼灭这些逆匪?”
“然他们狗咬狗一会儿,我们的弟兄能少死一个最好!”
郑长生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忙活了一下午了,担惊受怕了一下午了。
就怕白忙活,要是弥勒教这些人不来的话,一切的布置都白费劲了。
还是老朱狠啊,借刀杀人,随即在出来收拾乱局。
那天他跟老朱商议了好久,本来是想着用流传的野史“火烧庆功楼”,把这些人一网打尽的。
可是好死不死的弥勒教站出来挡枪。
也真得感谢袁为正这狗日的,要不是他给弥勒教通风报信,说老朱会在报国寺接见宴请九大侯爵,还要编造一个借口和理由公之于众。
毕竟这么多的功勋侯爵,一下子被连锅端了,这影响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现在好了,有了弥勒教重逢在前,完全可以甩锅给他们。
可以这样告知天下,弥勒教逆匪图谋不轨,意图再次刺杀皇上。
可是九大侯爵和诸位勋贵们,奋勇的为皇上断后。
以肉胎凡身,硬抗弥勒教的钢刀青锋,以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护得皇上的周全。
可惜的是,全部壮烈的以身殉国。
这个借口真他娘的太好了。
一盘点心,进了郑长生的肚子,又喝了一大杯水。
额,这会儿肚里才算是不闹腾了。
五脏庙安稳下来后,郑长生迈步就出了门。
此刻九层塔里面的喊打喊杀声逐渐的弱了下去。
陆仲亨和费聚此刻背靠着背,一个手里握着短刀,一个手里拎着一条椅子腿在做最后的反抗。
“老陆,坚持住,皇上肯定会派兵来救我们的,说不定此刻朝廷的大军已经在路上了。”
陆仲亨一句话都没说,费聚是个没脑子的货,他可不是。
要说如此重要的宴请,皇上能会不派人把守各个路口?
再说了,他们带来的那么多亲兵护卫,这么久了连点动静都没有,这正常吗?
还有郑长生哪里去了,那么多传菜的太监哪里去了?
之前他是没有往这方面去想,来的时候就发现那些太监不太对劲。
一个个眼神锐利,孔武有力的样子。
他初始还以为是护卫他们的人呢,皇上为了掩人耳目,让这些护卫换上太监的衣服。
可是他们在哪里?他们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任这些弥勒教的匪徒堂而皇之的杀到这里来?
这一定是阴谋,为的就是要除掉他们。
在他们对面的一个弥勒教匪徒,手持长刀哈哈大笑:“你们的皇上今天好像没来,算他娘的运气好,躲过一劫。
不过能够一下子宰杀这么多的狗官,也算是不虚此行!”
说着,一刀劈了过来。
陆仲亨手中短刀一个格挡,顺势一个侧滑步,就转到他的身后右侧的死角地。
挥手就是一刀,捅在那人的脖子上。
随着他的手起刀落,血溅三尺。
毕竟还是老行伍了,杀人还是有一套的。
“射死他们!”匪徒中有人高喊。
话音一落,弩机声响起,陆仲亨只感觉身子一沉。
坏了,中箭了。
一根弩箭插在了他的胸口,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老陆!”
费聚大吼一声,想要冲过去,可是面对手持弩箭的弥勒教徒,他身中五箭,倒在了陆仲亨的身边。
九层塔上血流成河,淮西勋贵的中坚力量的,这几十口子人死像极惨。
那些得手了的弥勒教徒,搜查了一下,没有发现还有活人。
其中一个头目大手一挥:“兄弟们,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