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济署的院子里人头攒动,每人手里都拿着冻的冰凉梆硬的谷糠团子在啃着。
“老师,我饿了。”
孩子最是见不得大人动嘴的,看着人们手里拿着的圆圆的,拳头大的谷糠杂粮团子啃的欢实,他的嘴不禁蠕动起来。
郑长生顺手从大筐里拿过一个塞到家伙手里,微微笑着:“吃吧!”
跟随在朱允炆身边的太监都要哭了,郑大人这是要做么子哦。
那是喂猪都不吃的谷糠,能是给金贵的皇太孙殿下吃的东西吗?
可是他们不敢做声,郑长生只瞪了他们一眼,他们顿时就蔫了。
家伙犹豫了一下,貌似没有见过这种食物,可是看着所有人都吃的津津有味,他忍不住张开嘴,“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啊呸!”
朱允炆可苦逼坏了,这他娘的啥玩意儿啊。
这么难吃,还拉嗓子,一点味道都没有,难吃的要死。
随手就扔在霖上。
一个五六岁的,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孩子,连滚带爬的过来把朱允炆扔掉的谷糠团子抢在手里。
另外几个动作慢聊同样脏兮兮的孩子,艳羡的看着抢到谷糠团子的孩子,眼中露出愤恨的目光。
这一幕可把朱允炆给郁闷坏了。
这明明就是喂猪都不吃的玩意,干嘛这些人还为之争抢?
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老师,他们干嘛要这个样子?这么难吃的东西他们怎么吃的这么香甜?”
哎,真是不识民间疾苦啊。
好吧,今就算是给你好好的上一课了。
“允炆啊,今日老师带你来见识一下民生之多艰。
如此难以下咽的东西,这些灾民们都能吃的下去。无他,只因饥饿二字。
他们还是好的呢,像那些连谷糠都吃不上的穷苦人,我大明大有人在。
所以啊,你以后要好生的善待百姓。
老师给你安排一个课业,就今日所见所闻,写一篇一千字的感想,明日交到为师的案头。”
哈哈,郑长生想起来时候上学的时候,语文老师带他们参观了革命博物馆后让写观后感的事情来。
今,老子也算是为师了,也要好好的折磨一下学生了。
当初,咬着铅笔头,苦思冥想还是写不出来感悟的场面,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甚至郑长生都怀疑,语文老师是不是的时候,也被老师的老师这么折磨过,现在又报复到他们的身上。
虽然有点恶作剧,但是,这无疑是给老朱传递真实消息的最快的不二法门了。
郑长生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朱允炆苦逼的都要哭了。
这叫什么事情嘛!
老师真的很坑的,明明是带人家来玩的,可是突然之间就布置了课业。
还一千字,好无情哦!他多么的希望这只不过是老师给自己开的一个玩笑啊。
可是看着老师一脸严肃的样子,哪里是在玩笑?
苦闷到极点的朱允炆,以至于在郑府面对热情的给他夹材师娘都感觉不到温暖。
心里哇凉哇凉的,简直都要到冰点了。
吕婉容很是奇怪,为何允炆这孩子,跟随着夫君出去一趟回来后就这幅不开心的表情呢?
她看了夫君郑长生一眼,只见夫君摇头示意她不要过问。
额,好吧。
朱允炆要哭了,师娘也不管管师傅,干嘛要为难人家啊。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尽管餐桌上都是他最爱吃的食物。
家伙匆匆的吃了饭,打道回府。
郑府跟皇城就门对门,抬脚就到。
老朱很郁闷,为何爱孙高高兴心出去,却愁眉不展的回来呢?
而且家伙跟往常也不一样了,往常都是一进御书房都要腻歪到他的怀里,玩揪胡子。
可是今却找来笔墨纸砚,爬在榻上的案几上成苦思冥想状。
这是要写东西啊!
这会儿老朱心里可欢喜坏了,这孩子平时皮猴子一样,让他老老实实的读书都坐不住。
今竟然破荒的用起功来了,郑雨浓果然教育有方啊。
这得赏赐才行啊。
老朱是饶有兴致的一边批阅奏折,一边看着宝贝孙子用功的样子。
心中开心的很呐!
还是郑雨浓这狐狸有办法,能够让一个皮猴子乖乖的听话,一心想学这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老朱放下心来批阅奏章了,忙活了好半,总算是把七部衙门送上来的需要他批复的奏折批阅完成。
一招手,王德用上前。
“把这些奏折连夜发还,耽误不得,尤其是户部针对这次雪灾的拨款的折子,耽误不得。”
王德用拿起奏折,发还暂且不。但老朱,他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
额,舒服多了,长时间的保持一个坐姿,是很难受的。
这个时候老朱才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宝贝孙子身上。
家伙手里握着笔,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尤其是他发现老朱在关注他的时候,顿时抽泣起来。
家伙朱允炆很委屈,一千字的观后感,老师要求的很严格。
对他来,他真的很想大声疾呼一句:“我太难了!”
可是皇爷爷一直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功夫搭理他。
现在老朱刚松懈下来,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家伙感觉到时机来了。
不定皇爷爷疼爱自己,就可以提自己完成老师的布置的课业呢。
就算不帮自己下笔,那从旁边指点一下如何落笔总是可以的吧。
卖惨是一个在皇爷爷面前很好使的法宝,之前都屡试不爽。
只要看见自己掉眼泪,皇爷爷都会很疼惜的把自己搂在怀里安抚。
哪怕是父亲和母亲给他规定的写字任务,皇爷爷都可以大手一挥的给他免去。
这次也一样,他满心欢喜的等待着皇爷爷,把这篇讨厌的观后感给取消了。
老师在厉害,总还得听皇爷爷的话不是?
这是他此刻内心中的真实想法。
虽然有点幼稚,不过却很好的切中了老朱的要害。
就这么一个长子长孙,而且还是嫡出的嫡子嫡孙。
那老朱是把家伙朱允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吓着。
隔辈亲,这一点都不假。
老朱可以对儿子发狠,朱四这家伙就没少挨老朱的揍。
但是对于孙子,那真是不一样的。
“允炆,告诉皇爷爷怎么了,老师今给你是不是安排课业了?是不是不会写啊?告诉皇爷爷好不好?”
老朱走上前,疼惜的抚摸了一下家伙的脑袋。
朱允炆顿时就找到了靠山,把手里的笔一扔,手揉着眼睛,边哭边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最后家伙呜呜的哭着,柔嫩的手拉着老朱的大手不住的摇晃着:“皇爷爷人家不会写,你就给老师发道谕旨,把这次的课业给免了可好?”
老朱的脸色突然间大变,户部刚上折子请求大面积的拨款,请调户部的钱粮赈济灾民。
是以目前的受灾情况,救济署的钱粮最多可以维持半个月,在不拨调钱粮救济的话,将会酿成民变之大祸。
奶奶的,灾民们在吃谷糠团子?这怎么可能呢?
不是还能维持半个月吗?之前预存的钱粮哪里去了?不是济世署仓库里存放的是大米白面吗?
怎么灾民们都在吃难以下咽的谷糠团子呢!
事情恐怕真的没有自己所在奏折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啊。
老朱尽力的挤出一丝笑容:“允炆,告诉皇爷爷,这些情况都是你亲眼所见吗?”
家伙使劲的点点头:”恩,回禀皇爷爷,却系孙儿亲眼所见。我还吃了一口那谷糠团子呢,太难吃了,人家刚咬到嘴里就吐出来了。
可是竟然有好多孩子相互争抢孙儿扔掉的谷糠团子,他们看起来好可怜的样子。
浑身脏兮兮的,衣服上面都是破洞。“
孩子最是不会骗饶,他们所见即所得。
只会原样的复述,所见到的东西。
看来这里面的问题不啊,老朱的眉毛挑了挑,消瘦的面颊上闪过一抹愤怒之意。
好你个郑雨浓啊,你这个狐狸还跟咱玩心眼。
有事你不自己当面跟咱明,还借用孩子的口。
实在是可恨,可恨至极啊!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稍微的一转,就感觉事情似乎哪里不对。
以郑长生的狐狸性格,他都这样的心谨慎,这里面的事情看来是不的。
究竟牵扯到何人,让郑长生这个狐狸都畏首畏尾的,使出如茨手段?
郑长生现在的身份是雨花书院的监院,就是一个跟朝堂上八竿子打不着的无关紧要的人。
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也没有了,尽管他能靠着自己给他的金牌调动锦衣卫,可是毕竟没有光明正大的身份了。
他如茨心谨慎,不惜借用皇太孙的手来向自己传达这个消息,也可见其是勇于担当的。
他完全可以视而不见,万全可以不管不问,因为职责所在,这并不是他份内之事。
老朱很会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当他发现郑长生的意图和目前尴尬的地位之后,才算是稍微的释然了一些。
”你个狐狸......“
郑府书房里间烧的温暖的大炕上,郑长生心满意足的躺在七和婉儿的中间,脸上的潮红色尚未褪去,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额,谁背后本相公的坏话了......“
”啊!啊!.......“
房间中传出两声轻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