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第一二五节大人物和小人物
衙花厅。洞烛高照。
那名列第四的孙忍不住问道:大人能讲一下。您是如何判定的吗
你不问我也要讲。唐顺之微微颔道:同样一个圆圈。你们却能想出五个不同的破题。虽然据之写文。各有不同。但有道是一叶知秋。还是能分出立高下的。
他拿起沈默的卷子道:拙言将圈圈破为天象。天象有的有不。是顺乎自然。是中庸。这个圈圈就大可挥了。说着语重心长道:点他为案。皆因其立意堂堂正正而老夫观摩历届之状元卷。都逃不开这四字。看看若有所思的四个生。唐知府沉声道:你们都是有希望金榜题名的。若想更进一步。当以为拙言榜样。四个考生齐声称是。
谢过老唐后。沈默拿着卷子出去。作为案他不能听考官对别人的点评。那样会被认为是骄躁的。
待他出去后。唐知府又拿起陶虞臣的卷子道:你将这个圈圈看成空。未言之先。空空如也。后面一句自然是既言之后。实实在在。将空与实空与色对比来也很恰当。但比起拙言有失空泛。所以判你为二魁。陶臣点头受教。
待陶虞臣出去。唐知府再拿起孙的卷子。沉声:你将其看成是太极。圣人未言之先。浑然一太极也。看似与沈默的一样。但他侧重的是中庸。你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注重的是演变。说着淡淡一笑道:其实就立意知道。你还要胜于他。但注定为考官不喜所以第三一点也委屈你。
孙板着脸寻思刻。才低声道:学生还是觉着太极更恰当。
唐知府淡淡一笑。有理他。待他走了又继续对那风流的孙道:先行有言。仲。日月也忍不住笑骂道:真是个马屁精这就看碰上什考官了碰上个古板的。直接把你卷子扔的上。遇到个好奉迎的。立刻将你引为己。高高抬起。
孙轻抚一下鼻梁。微微羞涩道:学生也是想出来别的。只好歌功颂德了。
唐顺之笑骂一声道:滑头。
待孙也走了。他将最后一份卷子拿起来。对那陈寿年道:说实在的五个人就属破题最为贴切。他破的是无体也。无自然是有圆了。
陈寿年笑容可掬道:生定有不足之处。请恩师不吝指教。
唐知府端详他一阵。轻声道:先贤以方喻原则以圆喻灵活。你却用无方破题实在不是好兆。寻思一会他还是实话实说道:这说明你意识认为是一切都可以圆。而方则是可以放弃的。说着一字一句道:当然这只是本官的个人断。做不的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作人要外圆内方。如外圆内也圆。那就危险了。
陈寿年心中不以为面上勉强笑道:学生谨记恩师的教。
唐顺之微微眯眼道:好便让他把那四个叫进来。又让厨房将饭菜重新热一下。就起身笑道:老夫先去办公了。你们也好吃个安生饭。然后滚蛋。
五个人早就饿的前贴后心了。待送走知府大人后。终于可以放开斯文吃饭了只是那陈寿年尽管饥肠却依旧什么也吃不下。
不说前厅的五魁。单说唐顺之回到内堂书,关上门后。那骨高高的何心隐便帷幕后闪身来。
唐顺之被吓了一跳。不由笑骂道:你这家伙。在我府上还这么神出鬼没。早晚要被你吓死。
习惯成自然。何心隐面上尴尬一闪即逝。旋即支开话题道:这次绍兴的五魁很
唐顺之靠坐在椅背上。重重点头道:前日我登上府山之巅。俯瞰绍兴城全貌。但见三十里水城内。有文庙。西武庙;左城隍。右衙署;上魁星。下文昌。亭市楼坐中。清虚道观香火旺。这样的形胜之的。自然引紫气来。汇集天下文脉于一隅了
说着哈哈一笑道:此的文气鼎沸涌动。三十年。必将人才济济。文星云集。金朝尽操吴绍软语
何心隐不信道:我虽然不懂阴阳。却也知道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哪有气运集于
经久不散的道理
唐顺之自信笑道:府山与山塔山鼎足而立。可将文脉镇住三十年。说着一指前厅道:嘉靖三十五年榜就是开头。我敢说那五个不出意外全能中式。
他们将来的运如何何心隐饶有兴趣道:几个位列部阁。几个流放抄斩几碌碌无为。个以功名终呢又有几个大起大落呢
老何你难为我。唐顺之呵呵笑道:几十年后的事情谁说清我只能说。如果有个位列部阁的。便是那沈拙言;如果有个被流放抄斩的。便是那陈寿年如果有个碌碌无为的。便是那孙文和;如果有个以名终的。便是那陶虞臣;如果有个郁郁不的志的。便是那孙文中。
理由何在何心隐追问道。
我出的那道圈圈题。唐顺之声道:那种最简单的题。反而最容易体现一个人的内心。破以天者最工心计破以空空者最为坦荡;破以太且不肯改变者最为倔强;破以日月者最易回头;破以无方者。最无原则。
何心隐笑道: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也不知道准不准。
到时候就知道了。唐顺之不负责任的笑道。
好吧。何心隐干笑一下。从子里掏出个粘三根雁翎的信封道:不过有件事。你现在就的做出判断。
唐顺之一看是王学内部的机密信件。便敛去面上的笑容。接过一看信上内容是:南京兵部尚书张经。不解部务。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诸军。便宜行事徐州兵备副使李天宠为左都御史。代王巡浙江不由吃惊道:下午才收到徐阁老的信。这么大的事为何只字未提
恐怕他现在还不知道。何心冷笑道:军国大事都是皇帝和严两个决定。他虽然是次辅。也不过是个跑腿跟班的。
唐顺之心说:你这可看走眼了。但他知道何心隐为人执拗无比。认准了的道理。九牛也拉不回来。便不与他争辩。笑笑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就不要管了。何心隐摆摆手道:我现在只知道。严为任命两个我们王学的人上去。担纲抗倭大计呢他到底想干什么
唐顺之盯着摇跳动的烛火。轻声道:一时还看不出来。等到他们再下一步棋。见何心隐满脸望。他不由气道:我又不是诸葛亮。做出判断的要足够的消息
刚才还把自己吹成大仙。说什么三十年文脉。五人将来如何如何何心隐哂笑道。
那种事我说错了又怎样唐顺之瞪眼道:可现在这种大事。我随便给个结论。你敢信吗
信。为什么不信何心隐能把人活活气死道。
好。那你听着。唐顺之气呼呼道:不外乎三个推论。其一。东南局势太过危急。朝廷任人唯贤毕竟张经在两广有赫赫威名。李天宠更是抗倭抗来的智将。
第二呢
第二。我大明海败坏。兵备松弛。将领贪生怕死。不受调遣。想要对抗如狼似虎的倭寇。非的下大力气整治才行。严阁老可能是先让他们将荆条上的刺摘掉。再让自己人上去立功。
何心隐点点头道:这个更靠谱。第三呢
第三。那就是皇帝陛下自己的主意。唐顺之轻声道:虽然陛下一心修玄。但这么大的事情。圣独裁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何心隐又点点头。思良久才缓缓道:综合你这三条。我可不可以说。是皇帝想用张和李天宠。严嵩觉着横竖没自己的责任到时候他俩把差事办砸了可以打落水狗。好了还可以摘桃子。所以就答应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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