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还有什么东西要来吗？真是不能让人好好休息一番啊。”云牧表情变得有点麻木，稍显疲倦，身后的被黑色布条包裹的剑大概也感受到了某种危机，剧烈地颤动起来了。
站在西凉和羌族的边界线上，也就是九州著名的河西大漠，他有种莫名的抗拒。
那种抵抗比每天在朝海城早起用冷水洗脸更强烈。
他现在所站的位置与塞外羌族相隔不过几十里的路程，数年内这里一带战火连绵，草木沐血，所以大风中携带着一股血味，让他心生恶心。
云牧说道：“是血的味道，如此暴戾，来的人应该是西羌部落的人。”
他从小就对气味很敏感，感到喉咙一阵窒息，被呛得咳嗽了三声，稍微平缓后，地面竟然再次已然开始晃动起来，一时间仿佛山河破碎，天崩地裂。
这是成群的战马在大漠中奔跑才能引起的。
许褚手握黑山刀，刀背深深地陷在沙城中，他眼露杀气，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而柳辞再惊讶于大漠那头狂暴的气息后，片刻脸色再次变得平静，他想要走，没人能留的下来，就算来的是西羌最剽悍的草原骑兵，那又怎么样。
狂风骤起，吹得云牧睁不开眼睛，如果从很高的地方俯瞰而下，能看见周围形成的四个猩红色的风暴都正朝这边卷动而来，周围连带着金色的沙尘，就像大风掀起一堆零零碎碎的落叶。
“这风怎么是红色的！”云牧扫视了一眼，嘶哑着低语，他喉咙里的水分似乎在悄然消失，越发感到干涩，于是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
怪风很大，他立刻闭上了眼，不敢睁来。
这风似乎和在遗迹中出现的风十分相似！但更为恐怖！
他根本就不能看清眼前的狂暴，只要露出一道眼缝看看外面的情况，红色的狂风中带着大量的沙砾，很快就会进入他的眼底，然后红肿得流出眼泪。
这样的情形就像瞎了眼睛一样，完全置身在茫茫的黑暗之中，恐惧、不安和焦躁。风中流动着血腥味更是加剧着云牧心中感到骇人的害怕，他觉得这里和屠宰场有点像，脚边踩到森然的白骨后发出吱吱声。
过了好一会，风沙还没有停止，血腥味已经越来越重了，云牧维持呼吸甚是费力，说道：“该死，这风怎么还不停，我身上的水怎么就像被抽走一样，越来越少了。”
而这时，他才发现身边竟然空无一个人了。
他正孤身一人站在大漠上。
“柳先生。”
“将军。”
“神座大人。”
云牧绝望地重复喊着他们的名字，但是回应他的只有更加狂暴的风沙。
喉咙干疼难止，云牧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跪在了地上，就像即将受刑的囚徒。
说来也奇怪，他随朝海城的黑铁骑长年驻守大漠边缘，经过长期艰苦的经历，应该很耐风沙，甚至可以一天一夜不饮一滴水，但是一处在这红色的风中，他却觉得浑身酸软，水分流失极快。
他觉得身体的液体像是受到什么东西的召唤一样，正在快速流失着……
云牧的脸色变得苍白，身上的骨头发出沙沙的细响，同时手臂青筋暴起。
这不是流失，分明更新是体内的水分正被一种外力抽干。
……
……
云牧眼睛紧闭着，身后的剑安静而立，没有再颤动，像是平静地等待死亡。
他想起了四五年前，他还在流浪时，当时倒在大漠上，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仿佛马上就要死去。
云牧艰难地睁开眼，终于看见了风沙的全貌，那根本就是一场沙尘暴。
在风暴中间隐约走来一队骑兵。
风声震耳，不绝回响，沙漠的平面上再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恍若光影离合，能听见撕鸣的战马声，能听见沉睡在地下的亡灵发出哀怨的呻吟，能听见兵器撞击分开的铿锵声， 地底下那些睡了很久的怪物就好像要冲开沙漠的禁锢，冲出来了。
传说，河西大漠深处底下，住着靠蚕食死尸肉体而活的异兽，凶残无比，朝海城和长安的人们经常听着来自大漠传来的异常声响，都会感到毛骨悚然，阴寒气息萦绕久久不散去。
“吼——”空气传来野兽的咆哮。
飞扬的尘土中，一队骑着火焰兽的异族人朝云牧飞奔而来，那些人戴着银色的面具，灰色麻布长衫，羊皮坎肩，除了面具部分，整个头都裹在黑色的纱帽里，神秘无比。
火焰兽吼叫声嘶鸣震动，金色的沙尘铺满天空，那些染上了尘埃的树木和野草就像被金色的油漆粉刷过一样，带着异族文化的神秘。
云牧心中惊道：“这河西大漠深处居然还有人烟……”
突然，异族中的人群里飞来一柄长矛。
寒光飞过，长矛瞄准的方向正是云牧的身体。
他想起身逃避，发现身体全然无力，而身后的剑也不再护主。
长矛飞行的速度极快，与空气中的砂砾都擦出了火花，这是一柄凝集着玄力的一击。
云牧知道避无可避，全然没有逃生的想法了，看着那些异族人，看着那火焰兽，脑中不断回想起这几年和西羌骑兵作战的画面。
他曾见过这个画面，西羌部落豢养着一群火焰兽，而部分强壮的部落男子以火焰兽为坐骑，作为西羌一支锋利的长剑，横扫大漠边缘。
这只部队好像叫，赤灵。
云牧和黑铁骑与赤灵交战过，那一次全军覆没，是朝海城损伤最严重的一次，当时是配合长安的部队围剿西羌里的一个颇有身份的祭司，可没想到最后关头赤灵来了。
五百赤灵将两万的黑铁骑冲散，几乎是消灭了所有在场黑铁骑，救走了那个神秘祭司。
云牧看着长矛，此时风沙已经停了，他表情呆滞而绝望。
要死了吗？
他心里想着，有着很多不甘，还没让老祖宗重回人间，还没对三叔说一声抱歉，不能继续陪他在朝海城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