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的人自然是耿朝忠,这首月亮之上是那天晚上自己和傅玉真在一块的时候唱过的,傅玉真应该能听得出这个警告。
但是姑娘的背影愣了一下以后,依然拐了个弯,毫不犹豫的向着生活林蛋糕店走过去,耿朝忠的心几乎都要跳出了嗓子眼,他忍不住要大喊:“别进去!”
然而傅玉真并没有进去,她只是站在蛋糕店的橱窗外,看着那一排娇艳鲜嫩的红宝石蛋糕发呆,发了一会儿呆以后,离开了。
耿朝忠把遮着面孔的礼帽拿下来,看着傅玉真聘婷前行,直到那甩着麻花辫的窈窕身影,越过生活林蛋糕店,消失在街头为止。
他现在还不想让傅玉真知道那个枪手的真实身份,也不想让傅玉真把枪手的身份和那个派出所的小巡警联系起来,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现在党务调查科行动队长的身份。
只要让傅玉真知道,前面有危险就够了。
那边的丁唯尊同样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姑娘的背影。看到姑娘像要进去的时候,他的眼睛猛地一亮,手一挥:“盯住那个女的!”
手下刚刚走了几步,丁唯尊突然又一挥手:
“等等!”
因为他看到那个姑娘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蛋糕店的橱窗外,似乎对橱窗里的红宝石蛋糕垂涎欲滴——看来只是个贪吃的小姑娘而已。
“队长,还盯吗?”那个队员被丁唯尊喊得一愣一愣的。
“盯!”
丁唯尊眼睛里闪烁着欲望的光芒。
“盯到住处后,回来报告,注意,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手下蹬蹬的跑下了楼。
丁唯尊静静的看着姑娘的侧影,直到两分钟后,那个姑娘离去,背影消失在街角,才猛地咽了一口唾沫,叹了口气——要是这个姑娘真的是共党就好了......
“留两个人,在生活林蛋糕店对面租个水果摊,长期监视。剩下的人全部归队!”
安排完了事项,丁唯尊坐在八仙桌前,微微沉思了一下,问身边的两个队员:
“隔壁是什么人?”
“好像就是新来的耿队长和他以前派出所的同僚。”一个队员回答。
呵呵,一个黑皮子,也配当行动队队长?
时候的巡警是什么货色,丁唯尊再清楚也没有了,不过既然份属同僚,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打个招呼也好——刚才跟曲乐恒那一争执,让丁唯尊意识到,不能再四面树敌了。
于是丁唯尊站起身推开门,来到了隔壁的听雨阁门前。
他把手放在门环上刚要张嘴叫门,房门突然打开了,紧接着一张血盆大口出现在了他面前。
呕!!!!~~~~
一股腌臜物劈头盖脸的浇在了丁唯尊的脸上身上,丁唯尊一下就变成了“雨人”,呆立当场。
耿朝忠抹了一把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哎呀丁队长,你怎么突然出现在门前,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
耿朝忠话音未落,丁唯尊已经捂着嘴巴跑了出去,紧跟着就是一阵昏天黑地的呕吐声。
耿朝忠脸上露出坏笑,脚步一迈,紧跟着丁唯尊跑了出去,嘴里大声呼喝:“丁队长,你没事吧?!“
...............
此时小曲已经回到了调查科的办公室,向刘一班汇报情况,并且透露出了要把手下三个队员划到二队的意思。
“这种事你自己处理就行,”刘一班不置可否的摆摆手,“那个丁唯尊怎么样?”
“应该有些本事,教训人挺厉害的。”
小曲没想多说什么,要走的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对了,我今天在三江阁看到耿朝忠了,他请了一帮四方派出所的旧同僚在那里喝酒。”
“耿朝忠?他知道你们在那儿做任务吗?”
“刚开始不知道,后来就知道了。我去他们那边跟他喝了几杯,他一口干了半坛子琅玡台,看样子是喝高了。”
小曲也不想说自己把耿朝忠拉进屋的事儿,要是说了难保又被刘一班说一顿。
“哦,这小子挺豪爽啊!哈哈!”刘一班露出笑容。
“嗯,科长,小耿这人确实挺不错的,就是人单纯了点儿,我怕他斗不过丁唯尊,到时候也对您的工作不利。”
小曲没直接说丁唯尊的坏话,但是言语间还是给丁唯尊安了个飞扬跋扈的形象。
刘一班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小曲的肩膀,走到了窗口前,看着对面的胶澳总督府:
“小曲啊,你高看了丁唯尊,也小看了耿朝忠啊!小耿这人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你想想,能混进老德国,收服北川,还能在水牢里跟张宗元一斗的人,绝对不是个傻子,他要是个傻子,朱胖子那么精明的人,会把他派进老德国?”
小曲愣了一下,不由得问道:
“要这么说,耿朝忠是不是朱胖子派到我们党务调查科的?朱胖子有那么厉害?我看那家伙也就是个市侩罢了。”
刘一班摇摇头,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是不是朱胖子派来的我不关心,只要他能对赤党下狠手,就算是交了投名状,再说朱胖子当时可不知道我看中了耿朝忠,所以,我还是信任小耿的。这件事不必过虑!要是都那么想,你不也是徐处长派来的?哈哈哈哈!”
小曲一愣,心底不由得深起一股寒意,刘一班这半真半假的一句话表明,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任何一个人。但是他的话也没说错,徐处长派自己来做这个保卫工作,本来就负有一定的监视任务。
刘一班却丝毫没有异样,仿佛只是开了个玩笑一样,眼睛看着窗外,手指敲着窗棂,继续自言自语:
“只是这朱胖子……我来到这岛城快两年了,唯一看不透的就是这朱木运啊!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他有点问题,但又说不出有什么问题,真要说有问题,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太没有问题。因为他的所有举动都太合理,太合乎逻辑,也太无懈可击了。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完美的一个市侩?”
小曲看刘一班这冥思苦想的样子,连忙劝慰几句:
“科长,我觉得您还是别伤这脑筋了,朱胖子都已经出国了,你还费那脑筋干嘛?要说聪明,这朱胖子也确实聪明,捞够了就跑,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这点我倒是挺佩服他的。”
刘一班突然猛地一拍窗棂,回头看着小曲问:
“你刚才说他捞够了就跑,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小曲疑惑的点点头,不知道刘一班是什么意思。
刘一班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后面,从抽屉里拿出那张耿朝忠给他的债券,拿在手里反复查看。
小曲看着刘一班,很是无语——科长别的什么都好,就是太爱财,以前没把那个宝藏的传言当回事,是因为觉得这事不靠谱。但是自从耿朝忠把这张债券送给他之后,科长就像看到了希望,经常有事没事的看着这个债券发呆。
“这德国人留下的东西,朱木运找了半辈子,现在怎么就突然舍得放弃了?!你看他第一天递交辞呈,第二天就挂冠而去,这不像一个市侩,倒像是一个隐士啊!这是不是有点像戏里头的陶朱公?就那个富可敌国后,退隐山林,泛舟西湖的?”
刘一班看着债券,自言自语。
小曲瞪大了眼睛,突然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张嘴叫道:
“您的意思是,他找到了神父留下的东西,所以忙不迭的跑掉了?!难道真的有这笔财富?!”
砰!
刘一班把那张债券砸到了办公桌上,对,一定是这样!
那可是一笔巨财啊!要是我找到了,我也跑!
就这么让朱胖子拿了那么一大笔财富跑路,实在太不甘心了啊!
刘一班想到这里,心里就像有一百个猫爪子一样挠来挠去,千里当官只为财,自己那么揽权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那几个臭钱吗?!
只是,这朱胖子到底跑哪儿了?
..........
耿朝忠正呆在自己的办公室发呆。
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朱胖子去哪儿了,虽然朱胖子走的时候跟自己说是要回国,但是谁知道呢,朱胖子说的话耿朝忠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只不过朱胖子倒确实给耿朝忠留了点东西,一处是从赵春来那里抢来的新盛泰鞋店,另外一个是百花居后面朱胖子的住宅。
鞋店可以暂时充作安全屋,反正现在也空着没人用。至于住宅,耿朝忠则不好堂而皇之的搬进去,但那所住宅是朱木运的老巢,还有着不大不小几个秘密,也不能轻易舍弃。
不过朱胖子也说了,在党调科做行动队长,可没老德国越狱那么复杂,前期估计也就是一些抓人,保障安全之类的外勤任务,简单的很。
想想也是,老德国越狱,那可是事关营救中共山东地下党最高负责人刘谦光,参与的人有红队精锐张英,也有留苏的柳直荀,更有朱胖子这个隐藏在幕后的大佬,里面的道道可多得很。
不过,这件事多少还是留下了一点遗憾:北川从哨楼上摔下来并没有死,只是头部受创,完全失去了意识,现在掌握在舒尔茨的手里。幸好舒尔茨已经和朱胖子搭成了协议,暂时还没有问题。
而自己现在的职位,想要再接触到这种事,可不容易。
不过,虽然那么大的行动碰不到,但一些小任务,还是可以做的,比如:
干掉王用章!
这个王用章,可是和他的胞弟王复元,一起出卖了整个山东省的党组织,可以说罪大恶极,更何况,柳直荀也是被他出卖,才落到了党调科手上。
耿朝忠很清楚,柳老大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干掉这个叛徒,自己虽然别的经验差一点,但单兵作战能力还是可以的,如果时机合适,帮柳老大完成这个遗愿也不错。
耿朝忠低下头,细细谋划。
这个王用章也是属于党务调查科编制内,但是当时党务调查科徐处长为了防止情报泄露,专门把中共叛徒集合到一起,组成了一个特别的组织,叫捕红队,其中,王富元是队长,王用章是副队长。
现在王富元已死,剩下的所有中共叛徒都紧密的团结在王用章周围,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这家伙鬼的很,自从他弟弟王富元被锄奸以后,他就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红队根本无从下手。
但是这当然不包括耿朝忠这个编外红队成员。
只要知道王用章的具体地址,然后在附近找一个视野好的高点,耿朝忠就可以送王用章去和他的弟弟团聚了。
计议停当,耿朝忠决定,先找老赵问清楚王用章的地址,然后去实地探查一番,再做打算。
PS:后面章节没少,只是做了一些合并处理,所以直接跳到了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