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朱木运看到耿朝忠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不由得有点好笑。他大手一挥,领着耿朝忠钻进了百花居旁边的一个小胡同,看上去像是百花居的后院。
走到尽头有一个窄门,朱木运两长两短敲了四下,片刻后,门打开了,一个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老男人出现在门后,看到朱木运后,脸上露出了开心的微笑,弯腰行了个欧式礼节,口称“少爷”,把朱木运迎进了窄门。
耿朝忠心里越来越奇怪,朱木运居然有一个外国管家,而这个外国管家竟然称他为“少爷。”但是这朱木运明明是一个中国人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耿朝忠满头雾水的跟着朱木运和外国管家走进了一座圆顶西洋建筑,这座洋房面积并不算太大,只有200平方米左右,分为上下两层,内部装饰的富丽堂皇,金色和银色的佩剑和流苏,让整个客厅显得气势十足。
朱木运侧头看了下耿朝忠的表情,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耿朝忠脸上除了一点点疑惑,并没有任何惊诧或者被震撼的神色。
朱木运忍不住问道:“你来过这种地方?”
如果换成一般人,见到这种华丽的场所,难免会有点自惭形秽或者局促不安的表情,但是这耿朝忠太冷静了,冷静的根本不像平时那个一惊一乍的耿朝忠。
“没有,不过这没什么,不过是些装饰品而已。如果只是睡觉的话,一张床就够了。”耿朝忠很淡定的回答。
对于那个时代的人来说,这种繁华和富丽堂皇足够把一个没见过世面没留过洋的人震撼的五体投地,但是对一个现代人来讲,然并卵。
至少耿朝忠前世在的保定,就有那么一所大学,所有的西洋建筑物应有尽有,什么凡尔赛宫巴黎圣母院一应俱全,内部装修也是无比豪华,耿朝忠早已见怪不怪了。
朱木运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内心却不由得对耿朝忠又高看了一眼。
管家把两人领进了一楼大厅后,就一言不发的站在了沙发后面,双手交叉垂手而立。
耿朝忠看到管家站在左手,自己也只好站到了右手,学着那个管家一样双手交叉站在沙发右面。
朱木运则满脸轻松的坐进了沙发里,整个人如同一团肥肉,迅速的与沙发融为一体。
耿朝忠想问为什么,但是在这种气氛下,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静静的等待。
……………
此时,就在距离百花居一墙之隔的天津路一个街角的避风处,三个破衣烂衫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窝成一堆,蹲在角落。
时间已经接近六月底,天气已经越来越热,不过对乞丐来说,这可能是最好的季节了——他们穿的衣服可是所有人中最凉快的,一个没有袖子的汗衫加一个半腿七分裤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
如果耿朝忠在这里,一定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乞丐装露洞裤嘛!
当然这三个小家伙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已经开启了一个新的时尚流派,此刻的他们满面的焦虑,正在为好几天没有出现的老大发愁。
居中的一个戴着破口工人帽的小胖子说道:“妈妈的,大哥怎么还不回来。”
旁边一个消瘦的小子边用手扇着凉风,边说道:“大哥不会出事了!”
另一个满脸痘痘的光头小子最是镇定:“不会的,大哥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如果我们找不到他,就到下一个集合点。”
“这几天已经换了好几个地方了…”小瘦子嘟囔着,“大哥会不会已经被朱八戒弄死了…”
“小关你个乌鸦嘴,能不能说点好话!”小胖子扑上来,伸出手指头就往这个名叫小关的小乞丐肋骨下捅。小关的反应倒是很快,一闪身就躲过了小胖的指头,嘴里面喊着:
“老大都一个星期不见了!所有集合点都找不到他,还能有什么好事儿?我们还是赶紧散伙吧!”
就在这时,胡同口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小关,胖子,痘痘,我还没死你们就要散伙了?!”
三个小乞丐突然愣了一下,接着就发一身喊,朝着声音的来处窜了过去。
“老大!”
邋遢头儿的身影出现在了胡同口,不过这时候他的样子跟之前已经完全不同,杂乱蓬松的鸟窝头已经变成了梳理的整整齐齐的中分,身上穿着一件干干净净的马褂,裤子也已经换成了黑麻布做的民国裤,只有脸上若有若无的红黑色淤青才能显示出他过去乞讨生涯留下的痕迹。
三个小乞丐像见鬼一样看着眼前的这个“邋遢头儿”,半天说不出话来,这还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老大吗?
过了好半天,胖子才怯懦着问:“你真的是我们的老大?”
“是的,我还是你们的老大,不过以后不要叫我老大,叫我高爷。我们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都过来,跟我走!我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
前中山路四方路乞丐头子邋遢头儿,现在的高爷,带着他的三个跟班小关,胖子,痘痘,大踏步的走出了胡同口,拐了几个弯以后,同样来到了百花居隔壁的那所胡同里。
………
当邋遢头儿出现在耿朝忠面前的时候,耿朝忠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这个模样斯文的年轻人,就是日常在新盛泰门前乞讨的邋遢头儿。
朱木运费力的从沙发上直起身子,指着面前不到二十岁的男子对耿朝忠说道:
“你们需要重新认识一下了,高耀祖,青帮悟字辈,我的二弟子。”
悟字辈,这和蒋委员长一个辈分啊!
高耀祖向耿朝忠抱拳。
“耿爷,还认识小人不?”
耿朝忠瞪大了眼睛,这声音太耳熟了!他盯着高耀祖看了又看,终于从这张脸上找到了一丝丝熟悉的痕迹,然后又重新组合成那个熟悉的形象。
“邋遢头儿!竟然是你!”耿朝忠的眼睛看向了朱老大,“老大,这是怎么回事儿?”
“没有怎么回事,耀祖本来就是我的人,以后你们多亲近一下。”朱木运慢条斯理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