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东江镇,其实并不只是单单一个皮岛而已,只是因为毛文龙常驻在皮岛,皮岛才相对比较有名而已,事实上,这是一个小小的岛群,互为倚角的。
毛文龙死后,袁崇焕留了自己的亲信刘兴祚替代,然而刘兴祚又与当时以陈继盛为首的毛文龙旧部矛盾极深,两派斗来斗去,反正结果是刘兴祚没多久就死了,陈继盛又被刘兴祚的弟弟刘兴治给杀了,刘兴治又被毛文龙的姻亲沈世魁给杀了,朝廷又派来了一个叫黄龙的人,却又跟沈世魁斗了起来,给撵旅顺去了,不久后会死在旅顺。
总之,这帮人斗起来那叫一个凶,就是你杀我我杀你的一场大戏,而上层领导这么个斗法,这些中层领导还怎么过日子?如孔友德和耿仲明二人选择了造反,并占领了登州,就是今年刚刚发生的事情,李刚也是从登州跑掉的,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吴桥之变,尚可喜则因为和沈世魁、黄龙二人不合,干脆在鹿岛另起炉灶,彼此关系势同水火。
总之吧,这就是现在东江三镇的背景,令出多门,乱的很。
郑芝鹏这趟连正在苦战的郑芝龙都姑且放在了一边,砸锅卖铁的凑了银子北上,当然不可能只盯着尚可喜使劲,再说凭他的一己之力也不太可能干的了当年毛文龙才能干的事儿,这才有了这场看他面子,或者说看钱面子才有的,三镇总兵宴会。
大约中午时分,沈世魁便来了,只见此人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挺着个大肚子,领着数千卫士,笑呵呵的跟尚可喜打招呼,一点也看不出两人像是有龌龊的样子,然后马上就过来伸出巴掌大的手掌,一把将郑芝鹏搂在怀里,整的郑芝鹏还吓了一跳。
“郑四将军,哈哈哈哈,代我我问龙爷好啊。”
“沈将军认识我大哥?”
“有过一面之缘,海上混饭吃的人,哪有不认识龙爷的,是龙爷看不上朝-鲜的这点生意,才给了弟兄们一条活路,毛帅活着的时候,常常跟我说起,说他最佩服的豪杰就是龙爷,不想有其兄更有其弟,你郑四将军是一点都不让乃兄啊,来来来,咱们一定要好好痛饮几杯。”
说罢也不给郑芝鹏客气的机会,直接就将他摁在了主位上,然后一手搂着他的肩膀,拿起桌上的白兰地就是杜昂杜昂的给他倒了一大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完全忘了这是尚可喜的地盘一般。
“来,郑兄弟咱们一见如故,干!”
“沈将军,这酒可不能这么……”
噗的一声,沈世魁就把喝了一半的酒给吐了,然后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全都下来了,咳嗽半天才缓过气来。
“日特娘的,这啥哔玩意儿。”
“沈将军,这是白兰地,是荷兰名字,翻译过来就是燃烧的葡萄酒,很烈,喝这个的话还是要小口小口的饮的。”
沈世魁哈哈大笑道:“丢人了丢人了,哥哥是土老帽,郑兄弟不要笑话老哥啊,来,咱们小点口,走着。”
郑芝鹏先是条件反射似的抱了下拳,然后又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和谐,便也学着沈世魁粗豪的样子,端起了慢慢一碗白兰地道:“沈大哥,走着。”
然后喝了一小口又给放下。
却见这沈世魁张牙舞爪的跟就跟郑芝鹏天南海北的一顿乱吹,聊的全是当年跟毛文龙如何如何风光,如何如何厉害,折腾的努尔哈赤如何狼狈之类的东西,其实意思很明显了,化缘二字而已。
对于这种喧宾夺主的做法,尚可喜当然不爽,只是当着郑芝鹏这个金主的面不好发作,只好坐在了郑芝鹏的身边,一脸的阴沉。
郑芝鹏也知道,此二人的矛盾乃是生死矛盾,根本就不是他一个外人仗俩臭钱就能解得开的,因此便也权当不知,端起酒杯敬了尚可喜一杯,同时与二人谈笑风生。
又不一会,黄龙也来了,沈世魁和尚可喜两人都不待见他,便干脆冷处理谁都没搭理他,而他一见三人坦然的坐在了主位上,一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哼着道:“怎么,二位将军要饭要到郑家头上了,郑将军可赏够了骨头?”
沈世魁冷笑道:“你倒是不要饭,那特么黄大帅来此地做甚啊。”
“笑话,本官乃是朝廷钦点的镇江总兵,郑将军贵客光临,我这个做主人的岂有不来之理?”
尚可喜阴阳怪气地道:“呦,想不到我这鹿岛居然是黄大人做主的呀,那还真是失敬呀,弟兄们,你们还不赶紧参拜黄总兵?”
众人哪里给他面子?纷纷哈哈哄笑了起来,弄的黄龙极是下不来台,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反而还昂首挺胸,好像这些人真的是在拜见他一样。
“三位,看我了,今天看我面子,能否坐下喝杯酒,好好聊一聊?你们东江内部的问题,咱们日后再说如何?”
“哼!”
黄龙怒哼一声,见尚可喜和沈世魁根本就没有给他让座的意思,便直接拉开了桌子,盘起腿来一屁股坐在了郑芝鹏的对面,然后同样拿起桌上的白兰地倒了一碗道:“郑将军,本将敬你一碗”。
“哎,那酒……算了。”
跟沈世魁一样,也是个喝呛着了的。
“三位,别置气了,既然都来了,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出钱,让三位扰断皇太极的后路,钱,我有的是,但恕我直言今时不同往日,若三位各自为战,此事怕是万难成功的,还希望三位能够精诚团结才好,我不太懂军事,三位谁能给我讲讲,此事应该如何是好?”
黄龙道:“还能如何?孔、耿二人叛乱未定,欲与济尔哈朗、阿济格汇合。此事若成,则金狗必然猖獗更甚,反之此事若败,则皇太极如何还能安心攻城?郑将军欲解锦州之围,只需让这两个阳奉阴违的货,发兵盖州,随我速速破贼便可。”
尚可喜闻言冷哼道:“也不知孔兄弟是谁逼反的,现如今居然想用郑兄弟的银子,来给你这个所谓的总兵擦屁股,让我们兄弟自相残杀,你倒是打的好精的算盘。”
黄龙一拍桌子怒道:“什么叫我的算盘?孔友德耿仲明二人造反,难道不该剿么?郑公子欲解锦州之围,难道这不是一个绝好的突破点么?退一万步来说,郑家既然接受招安,那就是朝廷的人,如此公私两便之事,怎么能说是我的算盘呢?”
沈世魁也冷笑道:“你打没打算盘,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你……”
“好了三位,不要吵了,我说了,给我一个面子。”郑芝鹏重重的放下酒杯,语带不满的说道。
随后,郑芝鹏掏出了一根雪茄点上,平静地问:“黄总兵,我听说耿仲明曾向您请过,说是要请修筑南关,复金州自赎,不知此事可是真的?眼下非常之时,为何不能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呢?”
“郑将军莫不是说笑呢吧,耿仲明跟着孔友德,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如何能赦?便是赦了,其人贼性难改,”瞥了眼尚、沈二人,继续道:“到时候再给我来个听调不听宣,都不够我费劲的,索性还是杀光了好。”
郑芝鹏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黄总兵对耿仲明的意见很大啊,那么,抱歉了。”
说罢郑芝鹏突然间就从腰上掏出了一支短铳,在所有人都愣神的功夫,直接就轰的一枪,将黄龙的脑袋轰了个稀巴烂。
“沈兄、尚兄,麻烦二位让兄弟们把黄总兵带来的人给收拾收拾,不要放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