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11节 人性?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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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伤心,想点开心的事吧,至少我还陪着你。”我道。

  “开心……她死去后,我就再也没真正开心过。”蔑雨边哭边回答,语气含糊不清。

  看来这事对她影响很大,但我也来不及多问了。

  我轻抚她的后背,希望她能稍微放松一点——若不是海星的辅助控制,我根本不敢这样做,而且我也不确定战甲的冰凉接触到她究竟是一种安抚还是一种惊悚。

  但她只是抹着眼泪,对我的行为并不在意。

  不知为何,我感觉到这又是一场悲剧收尾的事件。

  “她还教会了你用手机。”我转移话题道。

  “对,我从不知道原来世界这么丰富多彩,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间,以至于我发现原本的生活根本就是错的。”

  她的话让我想起了什么;某些东西一旦接触到,便再也回不去了。

  “你愿意跟我说说她吗?”

  她摇头,那坚毅的眼神告诉我,别想从我的口中得到她的任何信息。

  如果她不说,我也不能强求——“好吧,那除了她,还有其他人进来过吗?”

  她点头,指着火堆对面的老程,道:“他是第二个。”

  然后又指向我道:“你是第三个。”

  “没了?”

  “没了。”

  这里离灰海市不算特别远,算上已经牺牲的老李,也只有4个外人出现在雨镇,这是目前了解的情况——半年了,按理说实际数量应该远远超出这个数。

  也就是说,我能进入这里是偶然?

  ——还是这里真的就如此偏僻?不可能,这里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不可能这样。

  “海星。”

  我让海星帮忙调取了这里的交通数据,数据库是本地的,但还好,记录仍在——我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线条,每一根线条都代表了一辆车的行驶路线,而最近一年,这里的通行车辆已经超过3千。

  这一年的线条叠在一起如同一捆麻绳,平均每天不到十辆车,就数据而言这也的确很偏僻了,那就只剩一种可能。

  这三千辆车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只走这里经过而不停留;虽然这说明不了什么,但我总感觉其中藏匿了什么信息,是什么呢……

  我继续翻阅,这条唯一的道路一边通向临近十多公里外的一个海滨悬崖,另一边则通向市里,而那三千辆车都是去海崖那边度假的,不过这个海崖没什么名气,也难怪人烟稀少。

  这么看,这条路是死路啊,如果往回走,就会走上通往市里的高架,整条路三十五公里长,一路上只有树林,别说是人了,就连动物都很难看见。

  一年三千的车流量,这条路虽然泥泞,但还是能勉强通过,关键是他们为何就没事,而老程、老李,蔑雨说的那个她,以及我,就偏偏进入了不一样的地方,这个叫雨镇的地方……

  我就知道这里的封闭不是那么简单,那我能进来的原因,是运气好,还是因为战甲,或者因为小寒?

  虽然地图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建筑和那些麦田,但那条路是确切存在的;除了路,剩下的东西都和我亲眼看到的相冲突,甚至那片明显的湖泊,地图上也没有记录。

  而且为何GSRI派出的球探和无人机也消失在其中,按概率学也说不通啊。

  那几千辆车可都没受到这些东西的影响。

  看来这个结界虽说封闭,也的确封闭,但还是偶尔会有漏网之鱼钻进来,或者说其中存在着某种规律?

  但不管真实情况如何,我被困在这里始终是真的。

  而在无意进入雨镇的人中,又有什么规律?我完全想不明白。

  海星又因为干扰,思维时断时续,所以也不能给我答案。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有些恐怖,照目前的情况,战甲也可能突然失灵,而我也不得不暴露在这里……看着老程那诡异的模样,我就不寒而栗。

  “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又问。

  “他说这是警察的责任,然后不顾我的劝阻,就朝镇子去了。”

  “你只看到他?”

  “对啊,他说他还有个同伴,但不见了,我想应该不是你吧?”

  “是老李,但他已经死了,而我和老程只能算是同事……不过老李身上也有和他相似的东西,这些符号,或者说图案——究竟是干什么的?”

  “是仪式中的一个步骤,但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不知道,总之他们会在参加仪式的人身上铭刻这种文字,然后他们就……”

  “就怎么?”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道:“就会死。”

  “这是邪教啊!”

  “什么是邪教?”

  “额,大概就是不合法的吧。”

  “合法?”

  “嗯……就是每个人都应该遵守的东西,或者叫规矩,用来告诉人们什么是不能做的。大概是这个意思。”

  “噢!”她半懂不懂地点头,又道:“所以这个是不合法啊?”

  “都死人了,肯定啊。”

  她突然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大声道:“我不想死啊!”

  她的叫喊声在石洞里回荡,余音绕梁,把我吓了一跳。

  “那些人在追杀你?你不是说这里没事吗!”

  她愣了一下,才道:“他们没了祭品,迟早会发现我的,那次报警,就是差点被他们追到了……我……迫不得已!因为肚子饿,想吃东西,不然还是会死——才到镇子上去的!”

  我轻轻抱住她的肩膀,让她冷静点。

  “你一直都是这样……就连食物也是?”

  “对……”说着,她的肚子咕咕作响。

  饥饿感在石洞内蔓延。

  “对了,你还没吃饭吧,这里还有吃的吗?”

  “没有,我……”

  我从背包中取出一带营养液递给她,道:“吃这个吧,一袋够你两天的量了。”

  “这是什么?”她接过营养液问。

  “营养液,成年人一天一袋就够,最多两袋,小孩子两天一袋就够了,勉强点的话差不多三天一袋。”

  “这是吃的?”

  “对,但是用喝的,效果很好,试试吧。”

  她眼睛冒光,拿着营养液就对着包装一口咬下去。

  “你干啥啊这是。”

  “啊?”她看着袋子上的一排浅浅的牙印一脸无奈道:“这个一点也不好吃啊。”

  “别吃包装啊,你把盖子拧开,会吗?”

  我用红外线给他标记了一下位置,她就指着盖子问我:“这个?”

  “对,你捏紧,向一边用力,就能拧开……我教你吧。”

  我怕她又不懂拧开是什么意思,就又取出一袋营养液,在她面前轻轻拧开盖子,然后送到嘴边。

  ——战甲的面部伸出一根吸管,一头伸进我嘴里,另一边伸进袋子。看着有些滑稽,但这功能很实用;至少可以不打开面甲了。

  她点点头,有模有样地照做,顺利拧开了盖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哇!”她睁大了眼睛,道:“真好喝!”

  “没骗你吧,这是个好东西啊,但不要喝太快,要是喝不完就拧紧盖子。”

  “嗯!比镇子里的东西好吃多了,谢谢你!”

  “不客气……”

  看着她一板一眼的样子,我就总感觉揪心;这孩子生活的环境太封闭,以至于什么事都不懂。

  换一种说法,这已经算得上纯洁过度了,就跟雪白的纸一样,等待着名为生活的东西在那上面画出各种不同的图案,那时候她的性格才算初具雏形。

  想远了,眼下这么多问题都还没解决,我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事情。

  “能不能给他也……”蔑雨看着我,手指着老程。

  “呃……”

  虽然这样的思想在战场上根本就是多余的,而且目前这么多谜团,让我把这种珍贵的东西给一个将死之人,实在是太过浪费。

  她执着地盯着我,我再看,她已经把营养液喝光了。

  “本来我应该分给他的,但是这个太好喝了,没忍住就……”她睁大了眼睛盯着我,显然是在渴求我。

  战甲的背包能够容纳10袋营养液,对于驾驶员来说足够了,毕竟战甲的续航也就一天一夜;一袋也就够了,剩下的都是为了以防万一。

  只是没想到这种“万一”真的出现了。

  我看着老程狼狈的模样,心里是拒绝的,但是算了算,还是给吧——出于人道主义,但更多的是蔑雨带来的压力。

  从我拿出第一袋营养液的那一刻起,我就刻意去忽略老程的存在,但他就像幽灵一样在我的视线中挥之不去,虽然他在火堆后的身影很模糊也很安静,但他身后的影子却十分巨大,足足占了几人宽的墙壁,还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

  虽然石洞中并没有天花板这个概念,但这不影响他的影子给我的压力。

  可能我们的影子在他眼中也是如此,但至少——他看不见。

  现在我无法忽略那个东西了,便又拿出一袋营养液。

  蔑雨对此却习以为常,他从我的手中抢走了营养液,跑到老程身边。

  如果只算我和蔑雨,那么我们能坚持至少5天,但再加上老程,就只能坚持3天多一点了。

  老程的情况很不稳定,所以这个时间还会更短。

  看着她将营养液给他喝,我心里有些复杂,如此生死抉择,对我一个新兵蛋子还是有些严苛了,不止怎的,我想起一个哲学问题。

  一辆失控的火车,两条铁道,一条绑了一个人,另一条绑了五个人;交叉口有一个开关,如果按下,火车就会转向一个人的铁道,如果不按,火车就会径直通过五个人的铁道。

  现在,我就是那个站在按钮前,决定到底按不按的人。

  抛开道德、人性之类的东西,单从数量来说,我应该按下,那样只会死一个人。

  但……我作为一个人,是无法抛开那些东西的,所以我这种行为就成了谋杀,因为开关是我按的。

  不管我出于何种目的,那都是我按的。

  但若是不按,就会死更多的人,虽然无论哪种结果都会让人很不舒服——但至少不按就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最多是些舆论上的压力。

  当我站在自身利益的角度,我应该不按。

  但是我必须做出选择,好吧——我走得远远的,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不关我的事;我就当按钮不存在,当火车和上面被绑着的人都不存在。

  这样,我就不过是一个与世无争的陌路人。但我良心上的谴责会更重,因为我曾站在按钮前的事实无法改变。

  好吧,即使如此我还是坚持我的选择,不按——但此刻却有一个人替我按下了按钮。

  胡思乱想间,我看到蔑雨已经让老程把营养液喝了大半。

  老程似乎饿了很久的样子,对着营养液的袋子用力挤压,鼻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仿佛整个人都在火焰的熏陶下沸腾了起来。

  我长出一口气,视线却无法移开。

  蔑雨虽然这样做,但她并没有为此感到开心,她显然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所以我没有阻止她。

  营养液除了填饱肚子,并没有任何治病的功效,把它给一个将死之人,这行为实在愚蠢。

  我理解她的做法,但很反对,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很可能把所有人都害死。

  人性、道德……这些东西,在生存面前都显得无关紧要。

  我这么想,是预感到接下来的事情不会轻松,以至于需要考虑未来几天的计划安排。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从这里活着出去,如果可以,再带上蔑雨。

  自私并没有什么错,尤其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

  电影里那些都是假的——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怎么保护别人,所以生存问题解决之前,我永远都不会考虑别人。

  甚至我给她自己的营养液,都是因为她还有价值,她身上有线索,她能帮我出去。

  能感觉到,事情正变得越发失控,但我越是以自己为中心,人性和道德对我的拷问也就越深。

  她让我想到了墨缘,想到了雪院——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无法做到真正的无情,我所表现的无情都是掩藏自己脆弱内心的表面。

  我也希望所有人都活着,但条件不允许那样……牺牲的时刻到了;毫无预兆,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