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了那么大力气跑到这里来,一路上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状况,都无比坚定地前进。
可为什么,好不容易打开了闸门,却突然自尽了?
这绝对不是不小心跌了一脚,把自己给跌死了,从囚徒之前的动作来看,他明摆着就是下定决心要撞死自己。
开了门就去死么?图什么啊!
我抬头看云裳,云裳也望向我,她脸上浮现出的疑惑,仿佛比我心中的疑惑还要重。
随后我慢慢抬起头,望向了被囚徒打开的闸门。
这道门是外拉式的,囚徒那么一撞,又把刚刚张开的门缝给关上了。
我小心翼翼地挪开囚徒的尸体,示意云裳端好手电,云裳站在我身后,高举着手电,让光束直直打在门板正中央,我一手倒提长枪和没亮光的手电,另一只手拉住阀盘,一点一点地加力,缓缓将门板再次拉开了。
随着门缝越来越大,一股哄臭随着热风从黑漆漆的屋子里飘了出来。
那是一股陈年污秽的味道,早已没了最初的恶臭,只剩下刺鼻的腥,再加上热风的烘托,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门缝开到两尺宽的时候,屋子里依然没有动静,我便猛加一次力道,将闸门完全拉开。
云裳第一时间转动手电,在屋子里扫了几下光,就见正对门的墙根下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他身上披着一件早已烂成网子的大衣,光束打在他脸上的时候,他还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了一下。
我不由地皱眉,在这样的屋子里,竟然还有活人!
开门的一瞬间,我就感觉呼吸有点困难了,不是因为臭,而是因为屋子里的空气质量极差,只有废气,却几乎没有氧气,还有那股闷热,也像是有人曾在里面点过一把旺火,火焰熄灭以后,屋子里的温度再没能彻底降下来。
而云裳在扫光的时候,我也确实看到地面和墙角处有一些未能完全燃烧的碳渣。
我摆摆手,示意云裳先不要进去,而后便端起长枪,点亮了手电,枪头和手电的光束都直冲着屋子深处的人。
晃了几下光,那人只是吃力地抬着手,试图用手掌挡住眼,并未做出多余的动作。
看得出来,这个人已经非常虚弱,恐怕也没有力气做出其他举动了。
我心想他应该不会给我造成什么威胁,于是便端着枪走了进去。
进门之前我就屏住了气息,臭气已不能对我造成影响,但那股肆意流窜在空气中的热劲儿,依旧让我很不舒服,走到屋子中段的时候,我的后背就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那不是单纯的湿漆感,而是一种油乎乎的,仿佛有人在你的衣服和皮肤之间涂满胶水的感觉。
一直到了那人跟前,我也没能看清他的样子。
那张脸实在是肮脏到了极点,上面挂满了不知道是什么的污垢,有些像硬土一样,有些则在灯光照耀下反射着恶心的油光。
他犟起额头来看我,导致额头上的污垢全部皱了起来,起初,他的眼神中只有木讷,似乎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过了半分钟,他才稍稍清醒过来,当时他应该还没判断出我到底是敌是友,但心绪已开始剧烈波动,一种叫做求生欲的东西,从他的心底深处挣扎着迸发出来。
虽说我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可既然他想活,我就有责任将他带出去。
回头要是发现他是个邪祟,或者他想对我们不利,到时候再收拾他就是了。
我无法预知未来,但我知道,此刻该做什么。
这家伙也不知道饿了多久,早就变成了皮包骨,体重也就几十斤,可问题是他身上的污垢实在太多,我确实不想直接将他背出去,于是从背包里拿出一大圈绷带,捆起他的手腕和脚腕,拎着绷带扣,将他给拎了出去。
估计也是屋子里的热气和臭气把他给闷傻了,出了屋子,他的眼神很快就亮了起来,那是一种病入膏肓的人突然痊愈般的转变。
稍微回了回神,他便急切地低吼起来:“血、血、血……”
听到他的声音,我和云裳都是一愣,他说的是英文,可话语间营造出的感觉,去和囚徒们齐声呐喊时发出的嗡鸣非常相似。
我意识到,他的声音,就是嗡鸣声中缺失的那道声线。
他就是从那个从囚室里逃出生天的人!
想到这儿,我立即拿出水瓶,用清水浇湿一把绷带,给这人擦了擦,当大片污垢被绷带刮下来之后,那张我已见过数次的脸庞再次出现在了视野中。
没错,和他牢房里的那些囚徒,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不同于囚徒们的疯癫,这个人的眼神几乎是清醒的,除了他的眸子里带着一股无比焦躁的杀气。
一看到到他眼里的杀气,我就知道这小子心怀不轨,果然,这边我刚把他的脸擦干净,他便突然伸出双手,朝我的喉咙掐了过来。
我早有准备,稍稍闪一下身,避开那双飞驰而来的脏手,同时凝一口念力,隔空朝他的丹田处催了一掌。
废话,当然是隔空,我可不想碰到他。
这货比公共厕所里最脏的东西还脏,换谁也不敢碰啊。
他本来就虚,又挨了这么一下,当场像个烂柿子一样趴在地上,可即便是这样,这家伙依然没能昏厥过去,甚至还能说话。
虽然他的气息很弱了,但还能辨认出,此时他正一遍遍地反复嘀咕着:“血,血……”
云裳提醒我:“这个人的炁场,才是和蒙梭一模一样,不管是炁场的强弱,炁量,还是精纯度,两个人都没有丝毫差别。”
听云裳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这人一直嚷嚷着血啊血的,闹半天是饿了。
好在离开大船的时候,我们每个人的背包里都放了备用血袋,以防蒙梭的背包丢失,导致没有足够的口粮而是心发狂。
于是我便从背包里摸出血袋,小心递到那人手上。
这家伙看到血,那就跟饿狼见到了肉一样,立即将血袋抱在怀里,能力撕一个口子,大口大口地吮噬起来。
一个血袋被喝空,他还不够,又朝我投来了乞求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