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摆出灯阵,必须保证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念力整齐划一,足够均匀,可左手突然出了问题,根本无法让周身灵韵保持均匀,灯阵也别想成型了。
眼看大群邪尸已呼啸而至,布置灯阵怕是时间不足了。
算了,既然没办法将你们一起镇住,那就一只一只地镇吧。
想到这儿,我便架起长枪,一边抵御邪尸,一边遛着步子退入石林。
邪尸的数量过于巨大,一旦被它们层层围住,后果不堪设想,眼下我唯一的选择,就是退入石林,和它们打游击。
蟾神已死,原本漂在洼地上空的细雨已早已变成滂沱大雨,雨水如瀑布般冲刷着这个世界,也稀释了邪尸身上的臭味。
我踏着雨水在石林中穿梭,每一枪探出,都能镇杀一只邪尸。
这些邪尸普遍很弱,最为棘手的,充其量也就是刚刚成型的白毛僵,其余大多是紫僵,单凭聚集在枪头上的一丁点念力,就能要了它们的命。
可邪尸的数量太多了,鏖战许久,我手中的长枪早已变得如山一样重,每次挥枪,仿佛都要掏空我身上最后一点力量。
这场雨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雨过天晴,夜空中再次闪耀起霍霍星光时,石林中早已躺满了腐烂的尸体,我用枪杆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才勉强没让自己倒下。
也不知这些邪尸身上有没有蟾神的余毒,石林中尽是它们的腐汁,一旦到下,就可能染毒,可我身上已经没有解药了,就连背包也在刚才的战斗中遗落,不知道掉在哪了。
眼瞅着洼地那边的邪气已越来越弱,如果再耽搁下去,等到邪气完全散尽,邪神的灵念也会跟着消散,我可就白折腾这么半天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摸出一张湿漉漉的炼骨符,贴在自己身上,等到身子重新有了力气,便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即从邪尸的残骸上收集阴材,将灵脉养到最壮。
怪异的是,在吸收这些阴材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到邪尸生前最后一刻的情景,想必它们的怨气,都已被邪神抽走了。
之后我又快速跑到洼地中央,找到了蟾神的尸体。
脱去了外面那层尸衣,它的肉身也就是和初生的婴儿差不多大,我立即催动念力,细细感应邪神驻留在它身上的灵念。
一旦邪神灵念融入我的经脉,那一幕幕惨不忍睹的画面,再次回荡在我的脑海中。
这片洼地原本是一片湖泽,泽旁立一块断头石,专门用来杀人。
那确实是一块断头石,但并不是处决犯人的地方,被带到这里来的人,大多都是些平民,这些人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都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直到被压上断头石,他们才会在那一刻突然惊醒过来。
可就算醒过来,也没什么意义了,一个身披黑袍的力士将他们按在断头石上,手持一把大刀,对着他们就是一阵凶砍,还没等这些人做出逃跑的动作,就已被砍断手脚,根本动弹不得。
血肉四溅,断肢横飞,力士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刀,在他身上,我感觉不到半丝犹豫,相反,他身上的气息异常平静,仿佛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只蝼蚁。
直到受刑者的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他才会手起刀落,斩落对方的头颅,并将所有的残肢肉块一并扔进湖泽之中。
被血光笼罩的湖面上,早已聚拢起惊天怨气。
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被力士残杀,可那只是旧日幻影,我就算想救他们,却也无能为力。
“好了,别看了。”
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干涩而嘶哑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就见湖边趴着一只老蟾,纵使断头石上碎骨声不绝,却仿佛与它半点关系都没有似的,此刻它正默默地看着我,脸上只有如水的平静。
“往事如烟,就别去在意了。”说话间,它已来到我身前:“谢谢你,让我得到了解脱,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只剩下这颗毒丹,你拿着用吧。”
言语间,它便伸出长舌,卷住了我的身边的什么东西。
在这旧日幻影之中,我是看不到自己的,但又能清晰地感觉到,此时被老蟾缠住的东西,就是我的左手。
那根滑腻的长舌在我手腕上盘转滑动,带来一阵阵彻骨的凉意,如此同时,我感觉左手的掌面也变得越来越冰冷。
我无法与老蟾交流,可它的声音却回荡在我的脑海之中:“再向你道一声谢,我走了。”
话音方落,它便如那被风吹散的云烟一般,顷刻间荡然无存。
我很想问它,在湖边残害生者的力士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何要在湖中团聚如此强烈的怨气,可这些话终究无法在幻境中说出来。
老蟾消失以后,眼前的一幕幕画面也跟着烟消云散。
视野再次恢复成了原本该有的样子,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被雨水打湿的岩壳和石树,夜色在这均匀纤薄的水层上,投出一道道暗淡的银光。
也许是习惯了被怨念袭心的感觉,这一次我没有如过去一样痛哭流涕,可心里却有种更为难受的味道。
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仿佛洗尽铅华,又仿佛年幼懵懂,体味不到世间疾苦。
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可它就是实实在在地出现了。
回想起老蟾最后的馈赠,我又端起左手细细观察,就发现附在我手上水光显现出了七种不同的光泽,可当我试着将念力凝聚在左掌上的时候,这些水光又变成了通透的白色。
手掌间也的的确确冒着寒气,不管是掌面还是手背上的皮肤,都如同纸一样白。
那一刻,我立即意识到,这只手已经被老蟾炼化成了毒手,至于掌间的毒性到底有多强,我自己也说不好。
我朝着夜空抱了抱拳:“谢了!”
这时老得突然从石林里冒出头来,远远冲我招呼一声:“都解决了吗?”
我还了他一个笑脸:“都解……”
那个“决”字还没说出口,炼骨符的副作用就上来了,我浑身上下都跟过了电似的,接连好几阵急颤,然后就脑袋一歪,直接栽倒在地。
倒地以后身子还是不停地颤,跟个筛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