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葬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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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这么一直盯着那张脸看,看得久了,它又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先是嘴唇变得越来越薄,后来眼睛开始变大,瞳孔和耳朵变得越来越像人……

  “看到什么了?”师父的声音突然将我打断,我回了回神,然后就感觉到脑仁正闷闷地疼,好在痛感并不强烈。

  我想了想才对师父说:“刚开始看到了好多好多字,后来有又看到了一张脸,后来那张脸就一直变呀变呀,变得特别像人。”

  师父一愣,赶紧摘了墨镜朝石片上看,乔三爷也爬了过来,瞪大眼睛死盯着我手里的石片。

  过了好半天,我师父才抬起头来问我:“你从这上头看到了……人脸?”

  乔三爷也说:“我怎么看来看去,骨笏上只有十来个字呢,哪来好多好多字的,这孩子不会是看错了吧?”

  师父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陷入了沉思。

  乔三爷则盯着我手里的石片出起了神。

  我觉得乔三爷老这么弯着腰怪累的,就主动将石片递了过去,乔三爷正要伸出手来接,我师父便迅速横一下身子挡在乔三爷面前,当场将石片给劫走了,惹得乔三爷直翻白眼。

  “师父,这个石头片片到底是啥呀,你们为啥这么稀罕它呢?”我指着石片问师父。

  师父摇头道:“这东西可不是石头打的,这是一种非常特殊的骨笏,具体是用什么骨头打造的,到现在也没人能说得清。”

  “什么是骨笏啊?”

  “笏啊,就是古人上朝时拿在手里的手板。”

  “什么是上朝呀?”

  乔三爷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师父仿佛没听到乔三爷的话,自顾自地说着:“如果我没记错,金背骨笏出土的时间,正巧是1926年7月中旬,从那个时间点到盖栋出生,又正好过了整整一个甲子。”

  师父说话的声音比较小,我也是因为正对着他,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乔三爷看来是没听清,就开口问我师父:“你嘀咕什么呢?”

  师父提高音量反问他:“你还记得吧,金背骨笏现世的同年,寻灵人一脉就突然间销声匿迹了?”

  乔三爷摇头:“我对那年头的事儿哪能有印象啊,那时候我还没入行呢,不过我曾听我六叔公说,当初在河洛一带出土的金背骨笏,本来就是寻灵人一脉从尸仙墓里挖出来的。哎,话说回来了,寻灵人一脉挖出来的东西,怎么落你手上了?”

  “当年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师父摇头道:“从我记事的时候起,这两根骨笏就在我师父手里了,听我师父说,寻灵人消失以后,曾有人进过寻灵堂,堂口内早就被洗劫一空了,连个桌椅都没留下,可整个堂口里又没发现打斗的痕迹,更怪的是,在正对堂门的那面墙上,还有一行污迹斑斑的血书,内容就八个字:‘鲷绒揽月、落地童子’。”

  “这事儿我也听说过。哎,不对,你徒弟不就是落地童子命吗?”

  “当初柴宗远让我去冢山的时候,我本来想拒绝他来着,可他又说这孩子是落地童子命,我就琢磨着,闹不好这孩子和金背骨笏之间有什么联系。没想到这一去,还真盖栋给带出来了。”

  说话间,师父抬起头来,给了我一个特别温和的笑容,我也眯着眼睛冲师父笑。

  乔三爷一脸惊色:“哟,照这么说,他能在骨笏上看到咱们看不见的东西,也是因为命格的缘故啊?”

  “可以这么说,”师父将我拉到跟前,扶着我的肩膀说:“但凡落地童子,都是先天葬瞳,专注力远超常人,从他拿到金背骨笏到现在,足足过了五六个小时,可他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在他眼里,前后也就是过了一小会的功夫。”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才留意到,已经没有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进来了,屋子里也开了灯。

  师父的话还没说完:“要换成咱们,盯着骨笏这么久,中间肯定要分神的,这孩子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所有精气神都投注到骨笏上,能看到一些咱们看不到的东西,倒也不奇怪。”

  这边师父刚把话说完,乔三爷就要开口,我赶紧抢在他前头问师父:“师父,什么是葬瞳啊?”

  师父摸着我的头,笑呵呵地说:“葬瞳啊,也就是死人眼。人在临死的时候啊,总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不过每个人死前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目前咱们也只知道,你这双眼睛拥有看穿人心的能力,至于它还有没有别的功用,还得慢慢观察。”

  乔三爷摆出一脸腻歪的表情:“看你一脸欢愉地把‘死人眼’这仨字儿说出来,我心里这么瘆得慌呢。”

  师父也不理他,只是冲着我乐。

  乔三爷不得不伸过手来拍拍我师父:“刚才我就想问你,金背骨笏不是有七根么,另外五根到哪去了?”

  我师父这才回过神来回应他:“五十年前小龙潭分家,我师父就分到这两根,剩下的,应该在其他同门手里。”

  乔三爷一拍大腿:“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们小龙潭当初肯定就是因为这东西才分家的,要是让行当里的人知道,七根金背骨笏全都在你们手里,你们小龙潭肯定讨不了好。我可是听说,这些金背骨笏都是尸解仙留下的假尸,上面留着相当深的仙根,行当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一直觊觎着它们呢。”

  其实在乔三爷提到小龙潭的时候,师父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等到他把话说完,我师父也只是撇了撇嘴,摆出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可在这样的表情下,却掩藏着一股哀伤的气息。

  良久,师父叹出一口长气:“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启程吧。”

  说着,他便缓缓站起身来,默默将金背骨笏收进乌骨匣,又小心翼翼地将乌骨匣收回了木箱子里。

  乔三爷看着师父手里的动作,也是一脸的感怀。

  虽说我不知道师父和乔三爷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在那一刻,我能感觉到,他们两个好像在某件事上达成了共情。

  直到我师父用极快的动作给木箱子连上五把大铁锁,乔三爷的眼角就开始抽抽了,我能感觉到,在那一瞬间,他身上的气息也变得特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