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帝这话,可以说是石破天惊。
本来赵显作为一个后世人,脑洞已经足够强大,可是他猜测过无数种自己那个生母的身份,却始终没有想到这一个!
自己的母亲,居然是被老肃王……强行掳到南启的北齐帝姬?
不过想想也是,只有这个可能,才可以解释为什么赵显的生母身为侧妃,居然无名无姓,甚至连老黄这种在肃王府十几年的老人也没有见过几面……
身为亲王,强抢敌国公主为妻,自然是忌讳之中的忌讳。
而北齐身为天下最强大的国度,自家公主却被一个南人掳了去,他们显然也不可能承认这么丢人的事情,于是赵显的生母,就在北齐的二十多年前的记录中突然暴毙,香消玉殒。
在南启这边,赵显生母的身份则成了一个『迷』,老肃王赵长恭不说,自然也没人敢问。
想到这里,赵显心中的疑『惑』消解了不少,他重新坐在了元庆帝的对面,直视这个紫衣老人。
“陛下跟晚辈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
元庆帝微微阖上眼睛,神态跟赵显眯眼的模样极为相像。
“只是朕人世不久,也是静极思动,所以抽出时间来见一见你这个外甥,本来也只是试一试,没有想到你胆子不小,居然真的来了。”
说到这里,元庆帝颇为开心的说道:“南人向来胆小谨慎,即便是赵长恭那种武夫,骨子里也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你生在南启却能有这般胆『色』,很是不易。”
“不愧是我姜家的血脉。”
赵显心里有些无语,但是脸上还是一脸郑重,正『色』道:“陛下龙精虎猛,哪里人世不久了?”
元庆帝姜堰洒然一笑。
“朕如果龙精虎猛,燕都城又怎么会有这么一出闹剧。”
的确,燕京城之所以会有现在的这个『乱』象,是因为元庆帝姜堰至今没有办法定下太子人选,所以他才会用这种手段,强行选出一个太子出来。
如果姜堰身子康健,他是不会这么着急的。
说到这里,元庆帝意味深长的瞥了赵显一眼,然后哈哈笑道:“你小子耍心眼,想知道朕什么时候死是不是?”
赵显脸『色』严肃,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见到赵显一副冷漠的态度,元庆帝微微皱眉,轻声道:“怎么,做了南人的亲王,连亲娘舅也不认了?”
赵显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我……我母亲何在?”
元庆帝呵呵一笑:“在燕都,她现在崇信佛门,朕在皇宫边上给她建了座佛堂,她就在那里带发修行。”
赵显的角『色』骤然阴沉下来。
“这么说,五年前我肃王府惨案,的确是陛下所为了?”
“惨案?”
元庆帝皱眉:“什么惨案?”
赵显勃然大怒,低喝道:“我父王跟六位兄长暴死家中,难道这在陛下眼里,还算不上惨案?”
“是这件事啊。”
元庆帝轻声咳嗽了一声,淡然道:“你那几位兄长,的确是死于朕手下的明镜寺手里,不过赵长恭是自己病死的,跟我大齐无关。”
“赵长恭那厮虽然无赖,但是还算值得尊敬,朕在心里已经认下了他这个妹夫,不会下手杀他的。”
赵显目光发寒:“那我肃王府的六位兄长?”
赵显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多的时间了,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一直以“赵宗显”的身份活着,尽管他没有继承赵宗显的记忆,但是却继承了赵宗显这个身份,现在的他,可以说就是大启肃王殿下赵宗显。
前世的那个他,早已经如梦如幻了。
正因为如此,赵显每次想起肃王府后宅那六块冷冰冰的牌位之时,心中就会涌出一股愤怒,这种愤怒或许是来自于他的内心,或许是来自于他的前身。
肃王府七子,一夜之间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啊!
元庆帝瞥了一眼脸『色』已经变成赤红『色』的赵显,好整以暇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说道:“那些都是赵长恭正妻的儿子,他们不死,你哪来的机会当上这个肃王?”
赵显豁然起身,怒视元庆帝。
元庆帝姜堰依然面带笑容,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动。
这就是久居上位练出来的气场,换作是赵慷赵慨等人,被赵显这么一瞪,估计站都站不稳了,可是元庆帝直接对此视如无物,甚至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笑意中不难看出嘲讽的味道。
赵显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我六哥呢?他是我的胞兄,按照陛下的说法,他也是陛下你的亲外甥,他为何也死在了明镜寺的手里?!”
听到这句话,元庆帝姜堰皱了皱眉头。
“实话不瞒你,五年前朕派明镜寺的人去肃州府,本意是想把你们母子三人接回燕都去的。”
赵显冷声打断:“为何要把我们接回燕都?”
元庆帝愕然的看了赵显一眼,轻声开口道:“五年前你也已经十五六岁了,当初你那位大母对你们母子如何,你应该有印象才是。”
老肃王赵长恭的正妻,就是从琅琊王氏分出来的临安王氏,也就是赵延嗣的外公家里,那时的那位正牌王妃对赵显母子虽然没有太坏,但是绝对算不上好,老肃王在家的时候那位正妃还不敢放肆,一旦老肃王出征在外,赵显母子三人的日子,便不太好过了。
如果赵显记忆未失,就能够记起小时候母亲带着他跟兄长赵耀,在肃王府后院的小院子里领不到月例钱的尴尬局面,那时侯堂堂的肃王府侧妃娘娘,竟然要靠着自己在小院子里种的瓜果维生,母子三人经常坐在肃王府大门口,期盼着老肃王赵长恭得胜归来。
直到兄长赵耀长大之后,那位正妃娘娘不敢过分,这种状况才渐渐变得好转起来,直到赵长恭被迫就藩肃州府的时候,赵显母子三人的日子已经不是很难过了,只不过他们兄弟二人身为庶子,仍旧比那五个嫡子矮上一头就是了。
只不过这些记忆,都随着疯癫的那三年时间,消失在岁月里了。
赵显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借着元庆帝的描述,他也把这其中的关键想了一个大概,过了许久之后,赵显才涩声开口。
“陛下还没说清楚,我六哥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