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给陈静之敬完酒之后,仰头一饮而尽,陈静之原本是跪坐,此时已经是身体靠前,跪了下来给自己倒满了一杯水酒,仰头一饮而尽。
赵寿拉住了陈静之的手,轻声道:“父皇在位十六年,期间全赖陈相辅佐,如今朕年纪尚幼,不能亲临政事,因此这朝堂大事还要多劳陈相挂心了。”
赵寿这些话,都是萧太后让他刻意背下来的,当然显得情深意切,老丞相闻言,感动的眼泪都快流了下来,伏地叩首道:“陛下放心,先帝对老臣恩重如山,老臣未能报之以万一,先帝便大行而去,天恩浩荡,老臣也只能报之于陛下,此身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陈静之这番表忠心,也同样是情真意切,配合着他的几滴眼泪,可以算是与小皇帝打了个平手。
赵寿微微一笑,拎着酒壶从陈静之面前起身,走到大都统王象身边,给王象斟满酒之后,举杯一饮而尽。
“姑爷爷执掌禁军十余年,成康一朝几乎全赖姑爷爷护卫,如今父皇大行,朕的隆武朝,也要仰赖姑爷爷了。”
王象翻身下跪,把赵寿斟的酒双手捧起,恭恭敬敬的一饮而尽。
“承蒙先帝信任,老臣得以执掌禁军,请陛下放心,老臣但有一息尚存,临安城绝对片瓦不伤!”
赵寿伸手把王象扶了起来,微笑着跟王象说了几句话,然后负手朝着下一个目标走去。
四大辅臣,他已经笼络了三个,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杨吉。
赵寿脸上挂着一抹微笑,拎着酒壶朝着杨吉走去。
先前三位辅臣都得到了陛下的礼遇,让杨吉心中也有些激动,能够得到天子亲自斟酒,这是何等样的荣光?想到这里,他把自己面前的酒杯里的酒倒了干净,然后正襟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候着新帝的到来。
几个人的位置隔得并不是很远,赵寿三两步就已经走到了杨吉面前,他弯下腰把杨吉身前空荡荡的酒杯斟满,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异变陡生!
正现在杨吉左翼的一个禁军,突然越众而起,朝着赵寿所在的方向扑去。
“有刺客!”
王象目眦尽裂。
这场奉贤殿国宴,可是禁军负责保卫安全,如果陛下在这场中秋宴里被刺,哪怕只是受伤,他这个禁军大都统也难辞其咎!
好在能被他放到这里担任护卫的都不是一般人,在司空夏暴起的一瞬间,踏进的两三个禁军已经同时反应过来,各自聚拢起来,手中长枪递在司空夏身前,试图把这名少年挡回原先的位置。
司空夏不屑一笑,手中长枪横扫,直接扫开附近的将士,然后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直接跪倒在赵寿面前,大声嘶吼:“司空候府幼子司空夏,拜见陛下!”
此时,司空夏已经被左近的禁军团团包围,没有了一丝逃跑的机会,等到这时,他心中的恐惧才终于涌上心头,但是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悔的机会。
赵寿低头看了一眼司空夏,又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随即开口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司空夏咬了咬牙,大声说到:“卑职临安左营禁军司空夏,今日来面见陛下,要状告当今辅臣杨吉!”
说到这里,司空夏的声音带着颤抖,同时又凌厉无比:“三年前,杨吉状告我父司空雷谋反,导致我司空家被满门抄斩,卑职命大逃过一劫,但是我司空候府上下,总共七八十条男丁的性命,就此一命呜呼!”
说到这里,司空夏抬头看向杨吉,目光之中是止不住的恨意。
“三年前,朝廷说我司空家谋反,结果家也抄了,可有查出半点我司空家谋反的证据?三年过去了,朝廷没有给我司空家一个交待,当年那个上书诬告家父的罪魁祸首,更是在朝廷上逍遥法外,还成为了四个辅臣之一!”
司空夏面朝赵寿,叩头不止,不多时额头已经是鲜血淋漓:“陛下,司空家满门八十余口不能白死,请陛下替司空家做主!”
赵寿现在才十岁年纪,哪里见过这个,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正等待小皇帝给自己斟酒的杨吉,也被猛然出现的“刺客”吓了一跳,当他听清楚司空夏的来意之后,更是勃然大怒:“司空家的案子当年是陈相亲自审理,先帝亲自定案,居然还有人无理取闹,硬加到老夫头上!来人啊,把这个冲撞圣驾的刺客拖下去,移交大理寺!”
四周的禁军甲士闻言蠢蠢欲动,但是没有禁军上峰的命令,他们又不敢擅动。
身为禁军老大的王象,脸色也变成了铁青色,他愤怒的看向了赵显,脸色阴晴不定。
这个司空夏,必然是赵七派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跟文官集团摆明车马的干上一仗,本来这件事情王象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但是好巧不巧的是,这个司空家的幼子偏偏穿着一身禁军的甲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进的禁军!
肃王显这是想把自己强行拖下水啊!
王象想到这里,脸色愈发难看。
“来人啊,把这个狂徒押下去,先扒了他禁军的皮再说!”
“是!”
周围的禁军轰然应诺,气势汹汹的上前,眼见就要缉拿司空夏。
陈静之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轻不重的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慢着。”
赵显这才从萧太后身边缓缓起身,慢慢的站到了司空夏的身边。
这位少年王爷抬眼环顾四周,冷声问道:“司空夏所犯何罪?”
杨吉厉声吼道:“他持兵刃冲撞圣驾,肃王殿下难道要公然包庇刺客吗?”
赵显冷眼看了一眼杨吉,淡然说道:“司空夏去年跟本王从西陲回来以后,就入了禁军,距今已经大半年时间,禁军记录里都有据可查,他身为禁军,带兵刃面圣怎么了?”
“可是他冲撞圣驾!”
赵显蹲了下来,转头看向小皇帝,轻声问道:“陛下,为人君者,当明察秋毫,如今司空家蒙冤三年,司空夏身为人子,冒死来告御状,请问陛下,您被吓到了吗?”
杨吉脸色铁青,厉声道:“肃王显,你莫要是蛊惑圣心,这厮持兵刃冲撞陛下,在场文武百官,各个看在眼里!你要重复赵高故事,想指鹿为马,指黑为白吗?”
赵显懒得理会这厮的叫嚣,而是继续看向赵寿,轻声问道:“陛下,你当着满朝同僚的面说一说,你有没有被司空夏吓到?”
赵寿小眼珠子转了转,趴在了赵显耳边,轻声说道:“叔父,你说我是该被吓到,还是该不被吓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