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讨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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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个份上,赵显如果再应项云都,就是自己落了下乘,所以他选择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闭口不言。

  项云都抚掌大笑:“有少年人没有的手段,又没有少年人该有的贪功,好一个赵七郎!”

  项云都伸手把赵显面前的地图抽了回来,很是爱惜的掸了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小心翼翼的放回御桌上的木制架子上。

  很显然,这张地理堪舆图,是他的心爱之物。

  放回地图之后,他重新坐回了御桌之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赵显,颌下如同钢针一般的浓密青须被他捋了又捋。

  “自古占据江南的王朝,甚少有百年的国祚,你们赵家却盘踞江南百年有余,至今仍不见衰相,朕以前不太明白,现在总算明白一些了。”

  他望着赵显,由衷感叹:“你若是朕的儿子,朕现在就可以立你为太子。”

  赵显呵呵一笑:“岳父大人这话要是给项岐大殿下听到了,他怕是再也睡不安稳了。”

  西楚的大皇子项岐是项云都的皇后嫡出,既是嫡子又是长子,可以说是铁板钉钉的太子人选,但是项岐今年已经足足二十六七岁了,项云都却丝毫没有想要立他为储的意思。

  这种情况让项岐每日都过的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失了储君的位置,他为了不让自己的父亲项云都忌惮,甚至刻意不去争夺权力,只做一个纨绔皇子,为的就是让自己正值盛年的父皇放心。

  毕竟历来太子急于登基抢班夺权,被废被杀的事情太多了。

  “项岐?”

  项云都微微冷笑:“朕那个大儿子,心眼太多,但是格局太小,身为大皇子,他封王已经十余年,至今都没有一个自己的班底,何其浅薄。”

  赵显皱了皱眉,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赵显前世的那个世界,历来的皇帝在挑选继承人的时候,大约都是项云都这个心思,既担心继承人没本事,又担心继承人太有本事。

  有一些太子是死在“太有本事”上面,更多的太子也是死在“没有本事”上面。

  而西楚的大皇子项岐,就是因为没有本事,所以被项云都不喜,迟迟没有立储。

  当然了,这都是项家的家事,赵显虽然是项家的女婿,对于西楚的皇位顺递,他还没有插嘴的资格,尤其是面对这个讳莫如深的天元皇帝,他也一时摸不清楚项云都到底在想些什么,到底要做些什么。

  他虽然是一个普通人穿越而来,但是也不是那种从未见过皇帝的人。在临安的时候,他面见赵睿的次数已经有十几二十次,赵睿给他的感觉就像一个江南富户家里的家主,而这个西楚的皇帝项云都,喜怒无常,至今让赵显摸不着头脑。

  他不明白,这个项云都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情。

  此来郢都的目的很是明确,就是要解除齐楚两国之围的同时,最好让西楚给赵睿一些面子。

  面子这东西,说的重了,可以轻易为它抛头颅洒热血,说的轻了,可以说是屁用没有。

  全看你这个人脸皮厚不厚了。

  赵睿身为启国国君,他想要面子是很好理解,问题是项云都愿不愿意给。

  想到这里,赵显从座位上起身站了起来,对着项云都拱了拱手。

  他决定主动出击。

  “岳父大人,赵显此来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来,并不想听一些好话,更不想听岳父大人的家事。”

  他说着话,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帛书,捧在手上。

  “岳父大人请看,这是我赵家的诚意。”

  项云都坐在龙椅上微微打了个哈欠,对着一旁的大宦官挥了挥手。

  “毕甲,拿上来。”

  大宦官毕甲迈步走到赵显面前,微微躬身,接过赵显手里的帛书,递到了项云都的御案上。

  接过帛书之后,项云都却并不着急打开,而是微微开阖双眼,对着赵显问道:“七郎,这是何物啊?”

  赵显淡然一笑:“这可是个好东西。”

  “北齐的元庆帝为了它,不惜派出自己的女儿亲至临安犯险,更是扯下脸皮,要对北齐的大真人陈希夷下重手。”

  说到这里,赵显抬起脑袋,直视项云都:“就连岳父大人你,也派出大殿下已经梁君馆的人,去临安窥探此物。”

  项云都微微色变:“雷震子的方子?”

  赵显淡然点头。

  项云都拿着帛书的双手微微颤抖,犹豫了片刻之后,狠狠把手里的帛书丢到一旁,对着赵显冷笑:“贤婿,朕需要这方子不假,可是你这样轻而易举的献上来,朕反而不敢要了。”

  “岳父大人怕这是假的?”

  “朕觉得你没安好心!”

  赵显摇头道:“岳父大人,你心眼歪了,看谁都邪的。你们齐楚两国大军压境,我们启国自然不想真打起来,可皇兄又不想白白便宜了姜家,因此让小婿带着这方子,亲自送呈岳父大人。”

  “这方子是小婿亲手所写,绝无错漏,雷震子这种物事,想来岳父大人你也搞到了一些,工序并不复杂,您尽可以找一些匠人,照着这方子赶制一些出来,真伪一试便知。”

  他说这话,缓缓拜倒在地,对着项云都行了一个大礼。

  “临安已经付出了足够的诚意,只请求陛下从函谷关撤兵。”

  项云都脸色阴晴不定,过了片刻之后,沉声说道:“你小子想用此物诈朕是不是?你把它拿回去,朕是不会看的!”

  赵显表情不变,伸手把一旁的项樱从位置上拉了起来,夫妻俩一起对着项云都弯腰行礼。

  “岳父大人无非是担心这帛书到底是不是真的,小婿时间宽宥,尽可以让岳父大人尽情试验真伪。”

  “而且此事干系不小,岳父大人也要召集臣工,一起商议商议才是,眼下已经不早了,小婿跟长公主就先行告退。”

  他一边躬着身子,一边向着乾元殿外退去。

  “告退了。”

  项云都愣了愣,刚想伸手唤住赵显,又略有所思的停了下来,任由赵显夫妻俩退出了乾元殿。

  过了片刻,整个乾元殿里,只剩下了项云都与毕甲两个人,这位天元皇帝望着被他丢到一旁的帛书沉思良久,随即涩声说话:“你说,朕该不该看这东西?”

  毕甲不答,弯腰把被项云都丢在地上的帛书捡了起来,恭恭敬敬的递在项云都面前,一如方才。

  “你的意思是,朕该看?”

  毕甲脸色平淡,语气也平淡至极。

  “老奴是家仆,不敢指点陛下,不过老奴以为,陛下您想看。”

  项云都愣了愣,随即哈哈一笑,伸手展开的这封帛书。

  “说得好,朕的确很是想看。”

  过了片刻之后,郢都乾元殿传来一个大太监毕甲醇厚的声音。

  “奉诏,传工部侍郎田渊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