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太华山上远不止这些人,陈希夷这些年还教出了不少徒弟,都散落在了北齐各处,不曾在太华山上而已。
其中许多人在收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断绝了跟陈希夷的师徒名分,这些都是丢脸的事情,陈希夷自然不愿意说。
他被赵显逼到了启国已经成了事实,即便他心中有气,也只能认命的,方才一番胡闹也只是给自己出出气而已。
赵显亲自开正门迎接,算是给足了陈希夷一家的面子,陈希夷也不好再死撑着不进去,只好带着一家老小进了肃王府的大门。
到了正堂之后,众人纷纷落座,刚坐下没多久,陈清薇就站了起来,对着赵显笑道:“赵王爷,请问灵儿师妹在哪里?”
赵显一愣,随即歉然一笑:“灵儿她暂时没住在这里,等下午我喊人把她唤回来。”
说完之后,赵显感叹了一句:“清薇姑娘跟舍妹感情还真是好,刚坐下就开始问灵儿在哪了。”
陈清薇的兄长陈清玄哈哈一笑,丝毫不留情面的拆穿了自家妹妹:“王爷误会了,这丫头是最近刚练了一套剑法,想要找灵儿夺回太华山第二高手的名头。”
赵显讪讪一笑,额头冒出黑线。
原来赵灵儿这丫头连第二高手的位置都不稳固,亏她在自己面前一副牛哄哄的样子。
几个人就着赵灵儿的话题谈笑了好一会儿,陈夫人还跟赵显说了许多赵灵儿的趣事,气氛相当融洽。
过了片刻之后,赵显对阿绣吩咐道:“带着陈夫人他们去厢房看一看,好好安排一番住处。”
阿绣会意的点头,对着众人福了一福:“各位,跟阿绣一起去厢房看看吧,先安顿下来,有什么话等吃饭的时候再说无妨。”
陈夫人也明白了赵显想要跟陈希夷独处的意思,她起身招呼着太华山一行人,跟着阿绣离开了正堂。
赵显起身相送。
片刻之后,整个正堂就剩下了陈希夷跟赵显两个人,陈希夷面色不善,冷哼道:“说吧,你小子用阴招把老道逼到临安来做什么?”
赵显坐下抿了口茶,低声笑道:“如果我说是因为灵儿想先生了,先生信不信?”
陈希夷怒道:“那丫头又不是没长脚,她不会去太华山么?”
赵显默然一叹:“江宁一战之后,灵儿就去不了北齐了。”
这是一个很冰冷的事实,如果赵灵儿去了北齐,被人捉住,跟赵显勒索雷震子的秘方,赵显给还是不给?
同样面对这个问题,赵睿眼皮子都不会动一下,就会漠然拒绝。
但是赵显八成是要给的。
因此,赵灵儿作为赵显唯一的至亲,她这辈子都不大可能再去齐楚两国了。
陈希夷冷笑一声:“说起来,你小子到底弄出了一个什么伤天害理的物事,能让姜家这般谨慎。”
“老道在齐国待了一辈子,元庆帝素来大气,此时竟然因为一则谣言,就想对老道的太华山下手,足见谣言中的雷震子有多么可怖。”
“这雷震子的厉害,先生应该见过才是。”
赵显微笑道:“这东西还是你们道家的前辈炼丹的时候炼出来的,据说先生也精通外丹术,先生你炼丹的时候,炸过炉子没有?”
陈希夷咳嗽了一声,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这个倒是炸过的,不过那炸炉的力道远不够用作战场上杀人的利器。”
“如果威力翻上十倍,几十倍呢?”
陈希夷瞠目结舌,良久之后,长出了一口气:“赵七,你造了大孽了。”
老道士用手指着赵显,给他下了定论:“你比你爹赵长恭造下的罪孽还要重!”
赵显不以为意,自顾自的说道:“此次之所以把先生逼到临安来,一是有些琐事劳烦先生,二来也是担忧先生的安危。”
“如果齐人知晓,您是灵儿的师父,估计他们会想办法从太华山入手,对灵儿以及我造成影响。”
陈希夷闭目思索了片刻,总算把事情的脉络理了一片。
“你们这些站在庙堂上的人啊。”
陈希夷长叹一声:“心眼未免太多了一些,手段太狠了一些。”
赵显微微摇头:“不是我心眼多,怕只怕齐人手段狠。”
“你说的琐事是什么事?”
赵显脸色严肃了起来,从主位上起身,对着陈希夷一揖到地:“还请先生出手,救一救我大启的成康皇帝。”
陈希夷一愣:“赵睿?他怎么了?”
赵显沉痛闭目:“据灵儿诊断,皇兄他心神耗竭,已经命不久矣,眼下大启少主年幼,皇兄死不得。”
“老道是齐人,你就不怕老道下手,一针扎死你们的皇帝?”
赵显摇头道:“医者父母心,赵显相信先生。”
赵显说着对陈希夷咧嘴一笑:“再说了,您现在已经做不成齐人了。”
“哼,还不是你这个奸滑后辈害的。”
陈希夷冷哼了一声:“老道士给百姓治病向来分文不取,给帝王治病,却贵的很呐。”
赵显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地契,递给了陈希夷:“先生请看,这是凤凰山后山的一座小山,如今已经更名为希夷山,山上还有一座不小的道观,从今天开始,这座山就是先生的了。”
陈希夷不着痕迹的把地契收进了衣袖,低声道:“如果你皇兄油尽灯枯,老道士不保证一定治得好他。”
“药医不死病,赵显省得的。”
两个人商议了片刻,陈希夷从夫人处取了自己的药箱,跟着赵显朝着大内皇宫而去。
赵睿的身子,变得越来越差了。
赵显从函谷关回来的时候,进宫面见赵睿,第一眼就被那个脸色苍白的赵睿吓了一跳,当时这位成康皇帝的脸色已经没有了多少人色,脸色甚至有些发青,看起来极为可怖。
这段日子,赵灵儿一直住在皇宫之中,说是跟谢太妃一起住,但是一部分原因也是方便她给赵睿治病。
从六月以来,赵睿变得越发不信任旁人,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他都不怎么相信了,平日里只有赵灵儿亲自调配煎熬的药,他才会喝下肚子。
在这位皇帝心中,门姓之别极重,他觉得赵家人终归是自己人,而外姓人看起来再好,终归是会对自己不利的。
这种不安全感不是赵睿独有的,而是贯穿了整个启国,从太祖皇帝立国用自己的亲弟执掌宗卫府以来,历来的赵家皇帝似乎都不怎么相信外人,而是信任几乎全是赵姓的宗卫府。
两个人步履匆忙,径直走到了凌虚阁,禀报之后,赵睿立刻接见了他们。
整个凌虚阁里,都是浓重的药味,这种药味以前赵显来的时候还被刻意用熏香掩盖,但是眼下药味太重,已经掩饰不掉了。
两个人刚进大殿,陈希夷嗅了嗅空气中的药味,皱眉说道:“这药谁开的?好像全是安神的药,没有半点攻敌之药。”
赵显叹了口气:“灵儿开的药。”
“呼……这便不奇怪了,那丫头向来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