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昼要做的事情,暂且不表。
反正也没人阻止,在封印宇宙,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对于地球上的诸多生命而言,生活在一个有着苏昼的世界中,究竟有什么感觉?
实话实说,金琼感觉很好。
浩大苍凉的梦境,层层卷动的灰雾弥漫间,有一道白热闪电照彻周边,云雾在耀眼灼目的白光中被蒸发,剧烈的震荡与冲击波在这令天地震颤的轰鸣间席卷无边旷野。
金发的少女面前,她的梦境在眼前分开成了两条互不相关的平行线。
一条通向黄金与美玉的殿堂,奢华的宝石与燃烧着灵光的青砖铺就了一座精美宏大的宫殿,其中更是有巍峨的玉柱为栋梁,无数羽形的雕饰悬挂在穹顶之下为陪衬,更有清脆的神鸟清鸣为歌,一尊披羽的神祇端坐于王座之上。
而另一条路通向黄土大地,蛮荒的原野与山林,原始的农田零零散散地遍布在破败的村庄周边,无论是干旱还是洪涝,是暴雪亦或是暴雨,都将彻底摧毁这小小村庄的一切平和,而在田野间劳作的人仰视苍天,只能看见煌煌日光。
命运的选择。
很明显,这两条平行选择线,代表最近这段时间,苏昼已经把过场CG做的差不多了,虽然还不完善,但应付那些没见过大场面的家伙完全足够。
此时,金琼正沉溺于上一场梦境带给她的震撼中,久久难以平静。
之前的梦中,她成为了‘大鹏金翅鸟’一族最高贵的化生公主,乃是道生而出,持有始祖之血的天之金鹏。
一切都真实无比,源自于血脉中的传承记忆。
她一诞生,就被负责寻觅新生金鹏的香女寻到,被接引至位于金鹏祖地,擎天神庭的上云神宫中,一个完全由神金与云玉构筑的天上殿内养育。
它悬浮于星球轨道之外,监控着祖地天地中的万事万物,比一整块大陆还要庞大的擎天神庭正是诸多神鸟谱系中最为庞大的战争机械。
上云神宫是擎天神庭的核心,能在这里生活的,只有大鹏金翅鸟一系中最纯粹的纯血。
而金琼作为秉承始祖之道而生的纯血神鸟,是当之无愧的公主,甚至可能是未来的女皇,大鹏一系所有的资源都倾注于身上,最奢华,最昂贵的用物就像是不要钱一般倾注于其身。
金琼幼时,所用喝水的器皿,都是价值连城的灵器,普通的净水放置在其中,都会被纯粹的灵气浸入,化作‘天清宝露’;她睡觉披上的毯子,全部都由麒麟的皮毛所至,即便是寻常地仙的一击,都无法穿透这麒麟毯上铭刻的符阵。
而等到金琼长大时,她只要想,就有数千本各族各脉仙神级的传承典籍被摆放在书架上,等待着她的翻阅。
而她倘若觉得厌烦,便有从万年龙血松中提炼而出的燃香凝神,亦有源自于各个谱系中的低等灵鸟甚至是神鸟作为宫女仆役,供她奉承取乐。
是的,这些灵鸟神鸟宫女仆役,在各自族中,或许都算是公主皇子,但面对道生的至高神鸟,仅次于五德凤凰的金翅大鹏,她们都不过是仆役罢了,必须绞尽自己的一切才思与重回,令她们的公主欢心。
不能说金琼不喜欢这种生活,这是扯淡。
最高等级的享受,最高等级的尊重,最高等级的待遇,最高等级的培养与期待……虽然早就从自己的血脉知识中,知晓自己这样的存在,就应该如此。
但是真的遇到,哪怕是在梦中,金发的少女也有点受宠若惊。
怎么可能不喜欢?
但是毕竟,金琼并不是真正从诞生之时,就得到这些待遇的至高神鸟……归根结底,她只是做梦。
所以,这一切,也令她感觉相当不适。
恭敬,向往,崇敬……诚心,真心,欢心。
所有的这一切,是为了她,却也不是为了她。
是为了那血脉。
如若不欢心,但凡是金琼表现出了一丝丝不满,那么那些被表示了不满的仆役就会被带走。
金琼也不知道他们的命运究竟会怎样,但想来应该不会太惨吧……毕竟仅仅是她不开心而已,应该也不至于杀了对方吧?
金琼不确定。
她不知道。
因为,神鸟的擎天神庭,并不在乎这些性命。
只有纯血,只有最纯粹的血脉,才能成为神庭的一部分,而只有道生的天鸟,才能成为神庭的王。
这就是神鸟一族的统治方式,也是那个时代,几乎所有妖族谱系势力的统治方式。
“这样真的好吗?”
怀着这样的想法,金琼逐渐长大,她在神庭中呆的时间越长,疑惑就越多:“这样的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梦中的岁月如流水,不知不觉便流淌百年。
百年时光,昔日的公主,已经受冕成年,成就天仙,统领一方天地。
神庭麾下,一方星域,几颗星球,数以十亿计的凡人,诸多悬浮于天际的空城,全部都成了金琼的采邑,而这颗星球上所有凡人,所有修行者,所有天才地宝,所有产出,全部都是她的财富。
她只需要一声令下,便可令一方百万人的大城被尽数屠灭,用其血,其魂,无尽生命熔铸成法器的基底;而生活在其上的修行者家族,也是她一念之间便可倾覆之物。
只需要一念起,千年大族便可一朝被夷为平地,男丁被屠杀,女人被贩卖成奴。
而又是一念,微末的凡俗也可称为帝国之王,得享千年富贵。
生杀予夺,尽在一念一掌之间。
这就是至高。
金琼并没有去刻意做些什么,因为这就是她想要知晓的——她想要知晓,自己的血脉,大鹏金翅鸟一族中属于神鸟的那一系,在久远的过去,究竟是如何生活的。
所以她没有刻意的去享乐,去骄奢淫逸,也没有刻意的去行善为恶,仅仅是以最平静,最没有波澜的方法,度过了自己在梦中的一生。
她成为了天仙,成为了天尊。
以道生神鸟的本质,成就大天尊也并不困难。
平平无奇罢了。
只有在那场挑战旧王的擎天之战中,金琼才真正出手,用出了自己习自自家部长处的武德神光,用一发大五行破灭神光炮将自己名义上的养父打的魂飞魄散,只能等待百年后自血脉中归来。
真正成为了金鹏之王后,还算年轻的女皇又打了好几场仗——隔壁孔雀神庭,青鸟王庭,甚至是天凤帝庭都感知到了威胁,便趁着金鹏一系新皇继位,形势不稳,纷纷发起入侵。
而结果,自然就是被金琼全部击败,甚至就连天凤帝庭,那代表着神鸟谱系最高点的‘帝’字都夺取了来。
金鹏一系,彻底成为了神鸟一系的至高统治者,这是前所未有的成就,无数臣民同族都为此欢呼庆贺,狂欢数十日,赞颂其名——“神霄至上,金羽神帝!”
可金琼却感觉到无趣。
端坐擎天上云神宫的至高宝座之上,至高的女皇突然叹息一声,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于是,成千上万匍匐在其足下,无时无刻都奉出一张笑脸与诚心的男男女女,臣子仆役们,登时便都惶恐了起来。
“上皇,何出此言?”
“吾等万罪,不能为主解忧欢心!”
他们即便恐惧到了极致,也不敢多说任何一句话,也不敢表现出半点愤慨与厌恶。
无趣——太多的神鸟之皇,说过类似的话了。
这些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存在,一出生就享尽了世间的一切荣华,无论祂们的实力再怎么强大,哪怕是成就天帝,也无非就是发起一场攻伐其他妖族人族,一统诸多族裔的称帝之战。
而成为那样的天帝,也不能让祂们得到更多的享受,吃到更好的血食。
的确无趣——升无可升,享无可享,一切期待都丧失,如此生涯,的确无趣。
所以,他们也都知道。
上皇的无趣,可能会造就一场场杀戮与毁灭,会造就无数尸山血海,遍野白骨。
而他们这些让上皇感到无趣的臣子,自然是早就被剥皮凌迟,夷灭三族。
一声无趣,对于这些神鸟帝庭下生存的臣民而言,代表的就是一个个被拉出去斩首夺魂的尸体,一场场穷凶极恶的征伐——只有和强敌的血战,和另一个大族上皇的厮杀,才能令祂们感觉到有些许满足,有些许活着的实感。
更何况,眼前的这位女皇,可是一招便将先皇击入寂灭,史无前例的最强上皇!
她的无趣,究竟要多少臣子臣民的血才能稍稍得到缓解,又要多少星球世界的破灭才能感到些许满足?
而就在这些殿堂臣子的战栗中。
金琼站立起身,怜悯的注视着他们,注视着自己统辖下,昔日神鸟帝庭下生活的亿亿万万民众国度,世界星球。
她轻启朱唇,伸出白玉一般的手臂,女皇叹息:
——而我这样的神鸟,度过如此一生,又有什么劲头?
这问询一出,便是梦醒时分。
“……爽是够爽了。”
金琼梦醒时,砸了咂嘴,这位金发少女还有些怀念梦中的那些最极品奢华的美食:“说实话,那样的好东西吃多少年都不会腻——但无聊也是真的无聊。”
“这样的生活不能算差……但,感觉并不是我想要的。”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种生活,会令人感到艳羡,但那仅仅是看上去,仅仅只能看见表面上的风光,却没办法完全表现出那种生活的本质,更不用说为了达成它,人们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但是,既然已经决定迈步,那么即便是中途感到后悔,也必须走下去,不然的话,之前的付出就毫无意义,更何况不到最后,怎么能确定自己是真的不喜欢呢?
金琼原本觉得,自己可能会喜欢神鸟的生活。
虽然在人类的社会生活了许久,但有些时候,这位化生的神鸟总是会想象,倘若自己有另外一种选择,可以和自己的血脉先祖一般,过着同一种生活会如何……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不满,她仅仅只是想要知道,仅此而已。
于是,烛昼之梦满足了她。
并明晰了她的心。
“果然。”
所以,面对翻腾的灰雾之梦,少女叹了口气:“就和那家伙说的一样,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很适合当神鸟,反而更像是一个人。”
如此说着,她转过头,看向另一个梦。
宏明元年春,安美界域,南风星,天降星雨。
偏远边疆的村庄,一户无子的老农夫妇在星雨中捡到了一位金发的女婴,苦求后裔却没有子嗣的他们认为这是上天的恩赐,便将这女婴抚养长大。
而就在女婴成长的过程中,夫妇二人却惊愕的发现,这女婴天生力大无穷,且通体可刚可柔,几近于水火不侵,乃是仙人异象——但他们也不敢声张,怕迎来恶修,坏了自家闺女性命,也常常嘱咐少女,除非得见可靠的上仙,不然万万不可透露自己的天赋。
岁月如梭,转眼间,老农夫妇已经魂归天地,送走两位养父养母的女婴也已长大,甚至也收养了几位和自己一样无父无母的孤儿。
只是,单单以养父母留下的几亩薄田,怎么可能养活好几个大胖小子和黄毛丫头?那点粮食,金发少女一人就可吃光,还需经常去林间打猎获取野味才能勉强维持下去。
如此,只能开荒种田。
“真累啊……原来,同时代的人类凡人,都是这么辛苦的吗?”
金琼算不上娇贵,孤独诞生自昆仑界域的她一个人都能在满是妖神骸骨的旷野中生存下去,自然也不会觉得凡人的农作有多么辛苦。
但是,上一个梦还是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的神鸟,这一个梦却是土中求食的农民。
她怎么可能不去对比,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苦’呢?
此刻,算是秋后时分,农忙结束,田里闲了起来,什么虫蚁蛇鼠都钻回自家巢穴坑洞不见踪影,杂草灌木皆枯,正是开荒的好时候。
金琼自不是凡人,哪怕她这一世没打算修行,特意压抑了自己金鹏血脉的伟力,专心致志地想要体验凡人的生活,可即便是本能魂魄的特异,就能令她气力甚大,胜过同村的壮汉数倍。
但即便如此,开荒也是辛苦的。
一座村庄旁边,靠近活水,土壤松软的良田,早就被人占了,而更差一点,但是靠近村庄的好地,自然也早就有人耕种。
想要开荒,只能去更远的地方,靠近山林,甚至原本就是杂草丛生的苦荒之地才行……也只有这种地方开出来的荒地,地主富农看不上,强取豪夺也没那油水值得费力气。
这也算是小民生存的哲学。
但是,山林旁边的荒地何等难垦?
先不说林间的泥土早就被老木灌木的根系板结,一撅头下去普通人别说刨开了,反震力都能震的人手心剧痛。
哪怕是一片空地,你也不知道下面会有多少毒虫蛇蚁,又有多少早已死去的老树树桩。
以金琼之力,都需要拿斧拿锯,折腾半天才能将其挖出解决——那根可是真的不知道有多长,就一个人,力气再大,也要折腾个一天才能全部搞定,而不搞定它,也不可能在这片地上细耕,谁家田里还会有死树根的?
半旬下来,也就开了一小片地,敲了一个冬天冻土,也敲不出一亩。
但开了地,才不过是开了个头——林间地势起伏不定,走过山路去过跨野的懂得都懂,那叫一个蜿蜒盘旋,起伏不定。
在山岭周边开地,就算你开出来了又如何?春天一泡春雨下来,指不定雷劈一下就是一场小山洪,管你开垦多辛苦,全部都一泡冲掉——假如是夏天更惨,因为那时候一般都已经把庄稼种下去了,那冲掉的可不仅仅是地,还有农民的血。
所以,开地之后,还必须填土造埂,将周围的高坡挖空,将低洼填平。
对于凡人而言,这就是最累的活计了,但是对于金琼来说还好,毕竟她哪怕啥都没,起码还有一手大鹏金翅鸟的天生神力啊。
不需要精壮汉子挖土挑担填坑,不需要雇耕牛深耕细垦,神鸟一个人就可以包全,她一个人就能烧草成灰,碎土成壤,驱虫赶鸟,令那些贪食人类作物的鸟兽不敢靠近。
那可是重中之重,毕竟刚刚长成的庄稼多娇贵啊,随便给小野兽祸祸一下就没了,如果不是金琼的气息可以威慑,一般凡人需要一家人住在田旁边赶鸟驱兽,指不定还要对付山中的虎狼。
甚至肥料,实在是不想和村里人抢大粪酵肥的金琼都作弊了,用了一手小回春术做肥。
但即便如此,也是辛苦无比,令金琼也不得不感慨:“普通人类,真的能这样活下去吗?”
她作弊了这么多,都感觉到辛苦,更何况凡人?
更不用说向阳星归根结底还是有国家政府的,上国的税官还是会来村里收税的——那时候,金琼看向税官将村里一筐筐简直是用血汗种下的粮食收上去时的眼神,简直就是看杀父仇人。
也幸亏税官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收完后立刻就溜,也不多话。
作威作福,欺压百姓?
那是大城市里才会这么干的。
别以为什么地方的官员去哪里都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他们作威作福,那是要在能理解法律规矩的地方才能装的起来——边疆小村,油水没多少,哪怕是这里的村民真的把他杀了,哪怕是用沾着屎尿的骨箭射一下,他不死也要大病一场,而朝廷那边半句话也不会说。
难不成还派兵惩戒这小村?别了吧,派兵不要钱吗?朝廷威严对地方来说值几两银子,死就死了,最多说这边穷乡僻壤出刁民,懒得管了。
能收上来税,这些农夫想吃了他也没关系,反正也吃不到。
而就在税官带着几个兵士拍拍屁股走人后,金琼终于绷不住了。
“啊啊啊啊——累死了!”
回到家中,满面黄土泥灰的少女大声抱怨道:“这人有什么好当的?不当了不当了不当了!”
“真难想象,古代的人类就是这么活命的吗?他们究竟是怎么延续下来,成为后世那般文明?”
但是,不管如何。
金琼始终是从一个繁荣昌盛的世界来的。
她知晓人类文明未来的伟大,也知晓其成就,所以即便是一时的辛劳,并不能让她放弃。
躺在自家土炕上,少女沉默了一会,然后再次起身。
她的目光明亮。
神鸟,仍然忍不住。
想要去更多,更好,更加从基础的地方,去了解何为‘人类’。
而这样的‘人类’,又是如何支撑起庞大的‘文明’与‘社会’。
“为什么这种弱小的生物,可以团结,成就帝国,联邦,共和国。”
“而以血脉相连的我们反而更加冷酷,只能依附于最纯血,最强大的神皇麾下?”
她有一个问题。
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梦境没有回答,只会延续。
延续的时光,会回答一切疑惑。
经历了两世梦境,金琼继续在梦中耕种,开垦,养育那些和自己一样没有父母的弟弟妹妹。
孩童们都被拉扯长大,她送他们去读书,学字,亦或是习武,游历。
以凡人的一己之力,养活五个孩子,这样的壮举堪称不可思议,是远比一位地仙战胜五位同阶更加困难的奇迹。
但金琼做到了,虽然作了一点小小的弊。
而在五个孩子长大后,她也开始伪装自己的年龄,变得苍老,最终成为了有了孙辈的老妇人,有了孙子的儿子的老太。
她的养育,和隐藏起来,不经意的指点,造就了五个家族。
其中有两个出了读书人和修行者,一个成为了朝廷的官员,一个成了正阳门的修士。
昔日的小村庄,因为金琼付出,变得繁荣起来,而她的居所也变得富丽堂皇。
虽然远逊于上一个梦的奢华,但金琼住起来却更加舒适。
直到有一天,她觉得自己想死了,于是便有病危。
“金姐!我还没让您享够福,千万要撑住啊!”
“奶奶,我带来了宗内的灵药,能延寿三十五载,您快张口啊!”
那时,五家四百二十多口人,一位大国尚书,两位人仙,五位先天修士齐齐匍匐在她床前,献上种种丹药秘方,度送灵力真气,惶恐地想要保住她的性命。
都是惶恐。
都是跪拜。
都是希望让她欢心,让她高兴。
都是因为她的一言一行,所以被牵引了所有的心。
但是,一世为神皇的喜悦,甚至不如一世为农妇。
“为什么?”
病床之上,知晓梦境将要抵达尽头的金琼不由得轻声自语。
虽然她的自言自语,被误解为不想死去的哀叹,引起了一片被压抑的哭泣,但实际上,神鸟其实是在疑惑另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为什么,苏昼,你为什么要为我们带来这样的梦?”
“我已知晓,神鸟与人的差异,但这差异并没有大到会导致神鸟一系全灭,最终全部都成为人类妖族世家一部分的地步!”
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此刻,神鸟的双瞳,泛起金色的光华。
在这一瞬,金琼看尽了天地。
她能看见,人类的国家,充满了和神鸟一般的血腥与征伐。
她能看见,地主佣农之间的矛盾,迟早有一日会爆发。
一切的一切都是一样的——生命会压迫其他生命,强者会压迫弱者,多的会剥削少的,而少的除了服从,就只能死。
是的,她能看见,天灾人祸,无穷意外络绎不绝,众苦弥漫,充盈天地,似无任何改变的余地。
即便安然度过一生,也不过是黄土一杯,毫无意义。
但是,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生活在黄土之上,低头耕耘,既没有读书,也没办法修行的人类,在深夜守在田埂边,于迷蒙困顿中睁开双眼,看见头顶璀璨天河时,仍然会为之震撼。
即便只是呆呆站着,眺望良久,但他们仍然凝望。
仍然幻想。
仍然梦。
于是,便有比梦更加不可思议,比童话更加近乎妄想的野心与理想诞生,引领人类不断向前,走向星空,乃至于星空之上。
于是,便有了昔日的仙神,与如今的人类文明。
这便是革新的本质。
少女不禁沉默。
金琼,向往苏昼。
虽然表面上,是恐惧,是敬畏,是暗中的黑粉。
但金琼比谁都要向往苏昼的存在。
因为,在金发少女的眼中,苏昼是与自己一样的。
都是具备神圣之血,天赋绝伦的存在。
只是他太强,太强,强到了根本无法追上。
苏昼的存在,就引导了整个兽神界所有神兽的所作所为——他是完美的具备神兽之血与人类身份的强者。
他就是金琼相信人类社会的第一道门。
亦是永恒攀爬的高峰。
“我明白了……部长,教授。”
于是。
灰雾的翻腾间,这位道生的迦楼罗站立起身。
金发的少女神色坚定,她仰头直视涌动的迷雾,平静地道:“我已经不需要再去梦了。”
“我有太多的想要去做,我想要在现实中追上你,起码也要追上你的足迹——或许这有点太过狂妄,但我宁肯在现实中做这样的梦,而不是在这梦中寻觅前路。”
“让我出去吧。”
话毕之时。
金琼身后,骤然响起了大鹏鸟的高鸣。
一道璀璨的金光登时贯穿所有迷蒙,最终于少女身后,幻化成一只金翅钢翼,铜头铁额,亦有一颗青色宝珠嵌于额顶的庄严神鸟。
——金翅天鹏本相——
但这只是一瞬,下一瞬,随着金琼向前迈步,这金鹏便消散了,幻化为一团轮转的金雾,被少女托举于手,幻化为诸多本源法阵,凝练符文法箓,交织明灭不定。
一时间,迷雾不再盘旋,不再弥漫,源自于金琼通体的清澈神光照定周边十方。
此时此刻,金琼终于挣脱枷锁。
她超越了自己的血脉,成为了‘金琼’,而不是‘道生金鹏,其名金琼’。
她手中的那一团根本血脉符文,就是她作为化生神鸟的本源印记——而现在,并非是印记为主,而是她掌控印记。
此刻,神鸟低鸣,命理腾跃,无尽华光环绕金琼周身,甚至反馈至现实世界。
她成就了地仙——命之道的地仙!
见证了这一幕,即便是苏昼也不禁赞叹:
此时此刻,还沉浸在自己超越了自身血脉,得证‘自我性命,自我掌管’的金琼,听见了一个庄严的宣告。
“烛昼天……”
听见这个传统的洞天世界命名格式,金琼一开始还没搞清楚苏昼究竟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地询问道:“那是做什么的呀?”
——该不会是这位原初烛昼想要建设一个和神鸟神庭一样的种族世界,邀请咱们这些‘后天烛昼’过去,搞一个烛昼大家园吧?
少女不禁腹诽:“还是说这位苏昼大人要建后宫不成?”
但很显然,金琼想多了。
苏昼的回答,一开口,便令她震惊。
苏昼的声音响彻梦境宇宙:
他带着无穷回应的声音笑着道: